他整天与上年纪的科学家们打交道, 心知对方在非常规休息时间休息, 要么是助手的搪塞之语, 要么是真有什么不便。
语毕不再逗留, 转身便离开了。
重新关上大门后, 戴誉又从玻璃窗向外张望了一会儿。
那位孙同志并没离开洋房区,只在不远处能被屋内人轻易看到的地方等候。
戴誉没再多看, 只端着茶缸子敲响了章老头的房门。
章老头并没有睡着, 正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不知在琢磨什么。见戴誉进来, 便起身靠坐在床头,接过他递来的热水。
“您先喝点水吧。饭桌上还扣着饭菜呢,要不我给您盛出来吃点?”戴誉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发现稍稍红润一些了, 心下微松。
章老头沉默几秒才点头,尔后捧着水杯抱怨:“整天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嘛!”戴誉说着话便走去了饭厅,不多时又折返回来,“饭菜已经凉了,您等会儿吧,我帮您加热一下。”
“那老太婆肯定是我出门没多久,就紧跟着出门了!”章老头嘀嘀咕咕,又对戴誉说,“随便吃几口就行,不用热了。”
“凉饭吃进肚里刺激肠胃,您还是多等几分钟吧。”这老爷子本来就病恹恹的,万一吃了凉的饭菜再闹出肠胃炎,不是雪上加霜嘛。
即便这房子再怎么西式,做饭还是要生炉子的,戴誉熟练地挑开炉火,将番茄炒蛋和大半碗小米粥稍稍加热,便端了进去。
这老头嘴上说着不想吃饭,身体却很诚实,没几分钟便将早饭扫荡一空了。
等他吃好了早饭,戴誉才将有访客在门外等候的事说了。
章老头起身下地,对镜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和下摆,方摆手道:“你让他进来吧。”
得了他的允许,戴誉将等在门外不远处的孙同志请了过来。
对方甫一进门,他便语带歉意道:“孙同志,不好意思啊,让您久等了。老爷子之前一直没吃早饭呢,我等他吃完早饭才将您来访的事情告诉他的。”
扫到餐厅的桌上果然还放着空饭碗,老孙理解地说:“没事,章先生的身体要紧,您这样做是对的。”
戴誉没再说什么,帮着他们上了茶,才对章老头道:“章大爷,我先上课去了。您最近别去打球了,休息几天再说吧。”
“知道了,啰嗦!”章老头唇角微勾,挥手让他去忙。
从章老头家出来,戴誉还在心中猜测对方的身份。
直到中午与夏露碰了面,才总算缕出了一些头绪。
“如果来找他的那人真是科学院的,那我可能知道这位章大爷是谁了。”夏露将自己碗里的面条分给他一半。
他们今天来东门的小饭馆吃炸酱面,总算可以坐着吃饭了。
“谁啊?”
“你之前总说人家是退休教师,结果把我也误导了。”夏露把胡萝卜丝也挑给他,解释,“当初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我爸跟我介绍过咱们学校物理方面的几个泰斗,其中就有一个姓章的。”
“他是物理系的教授?”
夏露摇头道:“好像不是,我爸说的那位章姓教授,是咱们学校的教务长,学术水平非常高。”
“……”戴誉十分没见识地说,“我只听过教务处长,教务长是干啥的?”
“就是统筹总揽校内学术活动的领导。”夏露莞尔。
戴誉仔细琢磨了一下,因为大环境的影响,此时不少高校校长的工作重心并不在学术方面。
如果章老头真是学校的教务长,那岂不是所有学术问题都得从他手上过一遭?
这么牛逼的吗?
戴誉不太确信地问:“教务长能整天穿着跨栏背心跟我一个新生打乒乓球?”
夏露:“……”
好像是有点不靠谱。
不过,住着小洋房,还有科学院的工作人员上门,即便不是教务长,人家也不可能是个普通退休老头。
“你以后还是对章先生客气点吧,别总叫人家章大爷了。”夏露劝道。
戴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还是犟嘴道:“我对他已经很客气了好吧,每次打球还得让他两个球呢!”
两人正说着话,小饭馆里又有新客人进门了。
“戴誉,好巧呀!”丁玲玲与(6)班的文娱委员赵文静手拉手进门,看到他们二人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戴誉在室内环视一圈,“这会儿已经没有空位了。”
这饭馆不大,只有六七张桌子,此时正是饭点,桌子早被京大的学生们占满了。
“你们来这边坐吧,我们快吃完了。”夏露让戴誉坐到自己的条凳上来。
丁玲玲没客气,也点了一碗炸酱面就拽着文娱委员坐下了。
“我们刚刚下课就去了系学生会,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来吃饭。”丁玲玲兴奋地问,“你知道咱们学校的学生可以参加国庆游行和当天晚上狂欢的事嘛?”
戴誉点头。
“我们刚才去找商学姐就是问这件事的。数力系一年级只有五十个名额,平均到每个班才不到九人。”丁玲玲邀功道,“我帮你们宿舍参加过民乐合奏的四个人都争取了名额,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游行,够意思吧!”
“谢了。不过,”戴誉得意地指了指他和夏露,“我们俩已经因为上次迎新晚会合唱的事,得到了校学生会给的两个名额。我就不占用班里的名额了,你问问其他人有谁想去吧。”
想起文艺演出的事,戴誉又问:“学校到底打算在国庆当晚表演什么节目?咱们可以参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