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毒太深,小花一次性吸不干净,等它消化完,过几天在来一次。”
段飞卿此刻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他坐起身来,拱手行礼:“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陆恒却是晃了晃手中瓷瓶:“你给小花提供了这么好的养料,两不相欠。”
“咦?你的背上怎么也受伤了?”陆恒突然注意到段飞卿洁白的中衣上渗出点点血迹。
“……”段飞卿也不知当不当说,这是被一路拖回来被地面的枯枝杂草划伤的。
陆恒也不避讳,直接走过来拉开段飞卿背后的衣服看了一眼:“哦,小伤,小花分泌的唾液也有药用,这种小伤,过两日就好了。”
段飞卿脸上飞起一阵薄红,即使是知道对方是医者,他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这苗人小姑娘的热烈奔放。
“说起来,你身上这毒倒是有几分厉害,要不是碰到了我,你早就成了毒虫们的食物了。给你下毒的人,怕是铁了心要之你于死地。”陆恒跳上一块巨石,盘腿坐着,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
段飞卿再怎么心性成熟,也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骤逢人生巨变,身中剧毒又一路遭人追杀,仓皇逃至这苗疆丛林,遇到陆恒后,才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此刻心神略微放松下来,终究是压抑不住内心倾诉的冲动。
“是啊,怎么不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呢。”段飞卿难道放任自己没有丝毫的仪态,他向后倒在竹床上,抬起右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我段家满门,都死在那些人手中。”
段飞卿出身武林世家,安阳段家,在武林之中无人不知。他的祖父,九霄剑段杭一用剑如神,乃是武林中公认的剑法宗师。武林世家中,向来以段家为首。然后在他祖父六十大寿那天,一切分崩离析。寿宴之上,明明已是重重防备,祝寿的酒中却不知被何人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
纵横江湖半生,未逢敌手的段杭一,却倒在了这剧毒之下。在段家人都失去反抗能力之际,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见人就杀,鲜血染红了整个山庄的地面。段飞卿的母亲年少曾有奇遇,得神医赠予一颗保命丹药,她在倒下之前,将丹药塞入了独子口中。段飞卿这才得到一线生机,从那人间地狱中勉强逃出。
“飞卿!一定要为段家血刃仇人!”母亲临死前凄厉的声音,一直在段飞卿的耳边萦绕不去。也是母亲临终前的这句话,才让段飞卿强撑着一口气,一路逃到了苗疆,被陆恒所救。
眨眼就是月余过去。段飞卿的余毒已清,伤势也已大好。虽然在这月牙泉的日子,美得像是梦境,但是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却日日夜夜地提醒着他不可以沉溺其中。
这天清晨。陆恒才一到月牙泉,就见泉边负手站着一人。他身上穿的虽是苗人衣服,周身却依旧是汉人那种一派翩翩佳公子气度。陆恒觉得这人着实太老成了,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苗寨里面,还是满山乱窜四处招猫逗狗的年纪。
而这段飞卿,却总是沉稳内敛的样子,每日除了养伤,就是在月牙泉边练练剑,从来没有对月牙泉之外的世界有过分毫的好奇。真是像个老和尚一样,陆恒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却是放轻了步伐,想要把他一脚揣进泉水里,看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然而,已经习惯了自己走起路来总是叮叮当当的陆恒,忘记了这点声音怎么可能瞒得过一个习武之人。陆恒的想法才一冒头,就见段飞卿转过身来。
“阿恒,你来了。”段飞卿见是陆恒,本来有些凝重的神色立刻舒缓开来,展眉一笑。
又来了又来了,陆恒有些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最受不了这人这样对自己笑了。因为这个汉人小哥哥,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每次他一笑,陆恒就会觉得自己看到了在春光最盛之时,月牙泉上蝴蝶翩飞的景色。
“嗯。”陆恒故作镇定地板着脸点了点头。
段飞卿丝毫不在意,这月余来他已经习惯了陆恒有些别扭的性子:“阿恒,在下还有要是在身,要向你辞行了。”
陆恒一愣,又见眼前人脸上的神色温和而不是坚定,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起来:“赶紧走,赶紧走,一个汉人,难不成伤好了还想赖在我苗疆不走吗。”
“阿恒,我会回来看你的。”段飞卿见陆恒又鼓起了脸颊,就想上前摸摸他的头发安抚一下,却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对于向来守礼的自己来说,是多么的出格。
“阿娘说过,你们汉人最会骗人了,我才不会相信你。”陆恒却是往后一退,嫌弃的撇了撇嘴。
段飞卿的手落在了半空,他停了一下,才收回了手,又解下腰间的黑色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