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寂静。
许薄言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轻飘飘砸落下来。
砸得裴寻一时愣住。
少时,才弱声弱气地憋出几个字:当然不止。
许薄言瞥见藏在发丝下愈来愈红的耳尖,后知后觉小孩害羞了,突然感觉小孩挺好逗。
表相看起来如久经情场的浪子,实际上却是一只喜欢黏人的小狗狗,还一撩就上脸,心理活动全写在脸上,一览无余。
有那么一丁点的可爱。
许薄言随意挑了个地方,好整以暇地坐下,有意逗人:那你还学了什么?
很多啊,我上次给你说着,裴寻忽然看他,眸色亮了亮,像想到什么新奇的事物,神秘地问:你看了没?
许薄言疑虑一秒:什么?
裴寻:就我给你发的那些啊。
许薄言恍然想起。
禁不住轻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在深山老林里和小孩讨论这种东西,关键小孩还一脸认真。
他默然片刻,说:成年人从不看文学作品。
裴寻:那你看什么?
许薄言故作深沉地想了想:我们都是通过实践出真知,小孩子才会看文学。
裴寻:
裴寻觉得被鄙视了,有些不服气:实践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迟早也会找到人实践的。
许薄言顺着话笑他:你平时不好好学习,在学校就研究这些东西,不怕被你同学举报。
裴寻:我同学都不会擅自动我的东西,他们又不跟我玩儿。
许薄言奇怪:为什么不跟你玩儿?
针对这个问题,裴寻也不明白。
不过: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吧,是他们不跟我玩儿,又不是我不跟他们玩儿,我怎么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你能揣测别人的想法吗。
裴寻说得振振有词,对同学不跟自己玩这个问题想得很开。
许薄言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已经习以为常的味道,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对于有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的问题,不足以令他困扰。
那的确是他们的问题。许薄言说:不是你的问题。
裴寻突然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可能天才都是孤独的吧。
许薄言愣了半秒,成功被这句话逗笑。
你不信啊。裴寻眨眨眼,他说:你知道太阳系的矮行星pluto吗?
许薄言:知道。
pluto是一颗被移出九大行星行列,降级成为了矮行星的星星,它失去了拥有卫星的资格,处于太阳系的最边缘,接收到的阳光微乎其微,是光明无法触及的最黑暗角落,被誉为最孤独的一颗行星。
我感觉我就是那颗星星,不同的是。裴寻说着下意识仰头,定定地看着天空,声音轻飘飘的:它在天上,我在地上。
许薄言看他,眸色不自觉变得温柔起来。
他叫他:许薄言。
嗯?
他问:你说我们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许薄言:问这个干什么。
裴寻收回视线,笑:如果是真的话,我就去和它打声招呼啊。
少年笑容天真纯碎,眼眸弯起,仿佛盛着一汪秋水。
许薄言心底某处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正欲说什么。
裴寻忽地轻啊一声,感觉脸颊上几点湿意。
他抬手摸了摸,然后伸手,便有雨水落在掌心上:它好像先和我打招呼了。
雨落得很急,不肖片刻,便能听见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
它没和你打招呼,可能是在朝你吐口水。许薄言边说边起身,拿起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把折叠伞。
裴寻收回手,斜他一眼,不乐意道:你和它又不熟,要吐口水也是朝你吐。
许薄言背上背包,撑开伞,修长白皙的手指松松握住伞柄骨,人在伞下:那这位天才,请问你是要继续和它打招呼,还是和我一起躲雨。
裴寻撇撇嘴,傲娇地打开背包,一边翻包一边嘀咕:我也带了伞,不和你一起
动作一顿。
裴寻眨眨眼,动作忽然加快,快速翻了下包。
满脸不敢相信。
伞呢?
裴寻僵住,才想起出发前他把伞拿了出去,没装进包里。
许薄言看他愣住,大约猜出来了。
原以为小孩要给自己说几句软话,没想到裴寻将包的拉链一拉,坐在雨里,故作淡定道:我们天才在下雨天是不需要打伞的,有智慧为我护航。
许薄言:。
行,看来这位天才需要淋点儿雨才能清醒。
许薄言也不惯着他,站在一边,掏出手机,给节目组发消息。
这场雨落得急。
不一会儿将地面润湿,裴寻发丝上开始结着一颗一颗的小水珠,他没听到身边的声音,悄悄回头。许薄言正低头看着手机,好像将他遗忘了一样。
???
这人真不给他遮雨了?
裴寻咬唇。
明明那把伞的伞面那么大。
多遮他一个人也不多的。
自己也占不了多大地方。
许薄言发完消息,察觉到一道幽怨的目光,眼皮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掀。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裴寻一愣,被那双眼睛看怔了。
后者站在伞下,细细的雨雾朦胧了他的五官,眉骨愈发精致立体,再加上许薄言单眼皮,直直看过来的眼神极其有侵略欲。
沉默数秒。
裴寻眼神闪了闪。
要直接说出口也太没面子了,于是祈求的话在嘴里一转,暗示道:你的伞好大。
许薄言眼底浮现明显的笑:嗯,新买的。
暗示无效。
裴寻恹恹地:哦。
看着小孩别扭模样,许薄言扶额忍笑。
决定还是不和小孩计较,要是这位小祖宗淋出个毛病来了,最后折腾的恐怕还是自己。
为了今晚自己不被折腾,许薄言主动朝前走了两步,将小孩罩在伞面下。
一片阴影笼下来,裴寻愣了下,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许薄言见到裴寻眼眸蹭地亮了起来,再加上睫毛凝结着雨水,眼神清亮,仿佛一只被淋湿的小动物,毫无攻击性。
许薄言心底一下软了几分,声音略显无奈:伞有点大,一个人寂寞。
这个台阶一来,裴寻顺势站起来,漆黑眸子流露出粲然笑意:那我陪你。
许薄言笑着嗯一声,顺手拿起他的包跨在肩上,语气温和:下山吧。
裴寻问:我们不上去了?
许薄言没回答,轻扬伞沿,看了眼雨势和崎岖山路,这雨短时间内不像会减小。
如果他一个人,上山或下山无所谓,关键身边有个比较事多的小孩
许薄言想了想,瞥了眼面前的人。
裴寻正抬手拨弄头发,雨水从他发丝上飞溅过来,许薄言躲偏头了躲,却仍然被殃及,他忍不住伸手按住裴寻乱动的脑袋:别乱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