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他默默的背起二小姐,转身欲离去,一场闹剧而已,何必浪费时间?
却不料那师爷依然阴恻恻的不依不饶:“哟,这都直接上手了?大人您看,德财老爷没说错吧?”
安德财一张胖脸从煮熟的虾子直接晋级成煮熟的猪肝,狼狈不堪的擦着满头满脸的汗,一回头,恶狠狠得瞪了那赵登一眼,那赵登则是一副饶有兴味的看戏状,黝黑的脸上闪现出一股难得的满足,一身皂衣仿若点燃了火焰般,残忍而愉悦,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那背着二小姐的丑小厮慢慢回身,眼神从安德财到赵登再到贾府尹,慢慢逡巡。众人突然皆感芒刺在背,一股冰冻般的恶寒涌上心头,压迫感瞬间萦满这方公堂,围观的百姓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然而之后,那丑小厮却扭过头去,再也不看众人,只是紧了紧身上仍昏迷着的二小姐,喃喃丢下一句,“凭你们也配?脏了我的手”,而后目不斜视的大踏步转身离开。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或许是被那少年那股冰冻的杀气给镇住了吧?直到少年背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围观者们才叽叽喳喳发出阵阵私语,众人只是指手画脚,却并无一人敢上前去。
这一切二小姐都不知道,她也不必知道,这是来福背着她一路走回安府时唯一的念头。
回家后,来福将二小姐放到床上,伸手搭在她的脈上。她的脈短促而急进,中间是不是空跳几拍,好在没什么大碍,真的就是急火攻心,来福长舒一口气,将薄被盖在了二小姐身上,转身离开了。
待得二小姐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来福恰此时端着一碗貌似很苦的汤水推门而入:“我料二小姐此刻也该醒了,是以去给小姐熬了碗药。”
二小姐一看那黝黑的汤汁,一阵阵苦腥气扑面而来,她想起了父亲曾经的药汤,本能的抗拒着。
来福却很坚持,他说,他粗通药理,知道二小姐此刻虽然只是心力损耗过度以致急火攻心,但是那愁绪满怀引发的郁结却是难消,“您也不希望老爷在天之灵看见二小姐这个样子吧?他只希望您好好的活下去,不要辜负老爷的心意,好吗?”
二小姐捧着那碗苦苦的汤汁,眼泪一颗颗,安静的,滴了进去,末了,她一仰头,就着这咸涩的味道一口气把药灌了进去,好苦的药,苦味直达心底,令人终身难忘。
后来,一向壮如牛犊从小不知病痛为何的二小姐彻底被撂倒了,来福说,她只是郁结太久了,思虑过重,放开自己的心怀,慢慢就会好的,当然,每天依然是一碗苦到让二小姐怀疑人生的药汤陪着。习惯了以后,二小姐倒是渐渐爱上了这苦苦的滋味儿,甚至后来,能略略在喉口处品出一丝丝甜味儿来,来福说,这叫自虐成狂。
最热的夏日时光,二小姐却无法跟来福再去海滩疯玩儿,只能闷在家里,每天与来福去荒草丛生的花园中对弈,那花园里的荒草在这个夏日里肆无忌惮的野蛮生长,已经漫过院墙,直至两人高了,那些原本名贵的花木却早已被荒草挤占了生存空间,死生不知了。
二小姐每日里看着这满院荒草,常常诗兴大发,奈何胸无点墨,只得作罢。但是,那杆洞箫倒是吹得越发好了起来,她渐渐开始理解,父亲为何喜欢在月下独奏,那白日里无法对人言的阴郁思绪总会随着飘零的乐曲化风离去,人也会疏朗许多。只是每到夜里,她摸起洞箫想要独吟一曲时,总会被来福制止,他说,夜里不可吹洞箫,易招鬼祟。几次劝诫无果后,来福也只得摇摇头,由着二小姐去了。
少年人到底元气充沛,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中,二小姐的身体开始渐渐恢复。时间倏忽而过,七夕已至,却不料,在这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相会之日里,二小姐那名义上的“准婆婆”却突然杀上门。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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