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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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温和且从容道:“阿耶好好想想才对,军册我放在此处,与我动气没有益处,儿子先回去了。”

语毕,他不再看郎主的脸色,任他在背后怒骂不肖子。

李意行没有回头,只是低着眉眼逐渐走远。

第41章 窥伺 一阵阵阴冷的束缚感仿佛将她紧紧……

桐叶和九月在洛阳中留了几日,已没有初来时那般拘谨。

尤其是桐叶,置办物件时,她跟着乔杏一同出去,不安分的眼珠子四处打探,一来二去对周遭的几条街道都熟络于心,这会儿早就独身出入于公主府,没有一点怕生和胆怯。

她进了府,衣裳都是新裁的,发式也梳起了与霖儿一样的单螺,露出光洁的额头。本也是稚气未脱的的女儿家,稍一打扮也颇为灵动,一双大眼成日笑眯眯,与府内的婢子们打成一团,乔杏说她看起来鬼机灵。

机灵是好事,可也不能过了,王蒨生怕桐叶把握不好分寸,带着她去二姐府上做客几回,见她规规矩矩,才放了心。

王翊仍在忧愁卫慎的事,王蒨问二姐:“倘若如我那个前世一样,卫慎为救你而死呢?”

王翊想也不想:“冲进去杀他个来回。”

她就是这样莽撞直冲的性子,要不是武艺高强,这些年恐怕也不知在沙场上丢过几条命去了,然而王蒨想起前世的二姐吃过的苦头,忍不住苦笑:“二姐行事直爽,因此需要卫小郎君这样的人跟在身边罢。”

“说起来也怪我,”王翊往塌上一躺,“那会儿我若是没走神……可是……”

可是她刚失去了那样多的部下同伴,怎么能打得起精神?人总有疏漏,王翊无数次回想起那些过去,都感到难过,她看着座下的三妹,不由道:“虽不知重生之说究竟从何而来,换做是我,一定也会拼命去留住些什么。”

王蒨抬首望向四周,房外的站着两个伺香的婢子,有几分面熟,只是也记不起姓甚名谁。

她放下杯盏,将这个话茬一带而过,提起了裙角:“该动身去大姐府上了,看这日头也不早。”

王楚碧近来繁忙,这一日午膳还是提前派人通了气才能一同用。王翊时常不在府中,也不爱用马,二人就一同坐入了王蒨的马车内,厢内的铜炉是王蒨自己重新选来的,凝香玉膏也是与往常不一样的味道,帷幔卷起,金色的光落在软垫上。

四处没有外人,王蒨才缓缓道:“二姐甚少在府上,对府中的婢子都知根知底吗?”

王翊稍加思索:“好些都不认识,我不爱叫人伺候。”

二姐本就是没有心机谋算之人,王蒨早就料到如此,告诉她:“前些日子我与你们在府上的谈话,被人听了干净,只是不知究竟是谁在你府上留着做传话之人。”

“你说这事呀,”王翊不耐烦地理了理发髻,“那李意行吗?他们李家人放眼线进来又不是一两日,谢家,袁家,哪个没有?”

王蒨惊疑:“二姐知道?”

王翊连忙道:“是大姐察觉的,自我们孩童时期,宫里就到处是他们的人,后来封府出宫,婢子也有士族的眼线混入其中,不过我常年在外面,府中下人各怀鬼胎也无甚干系。倒是你大姐,差不多是血洗了一番……如今留在我府中不走的,应当不仅是忠心,更是胆大吧。”

“自孩童时……”王蒨喃喃念着,仿佛有什么诡异的顿悟感,来得突然。

王翊以为她被吓坏了,不在意道:“这没什么,父王早些年也王那些世家里安插人过去,只不过没斗得过他们。”

光孝帝早两年与世家门试探性地争斗了两年,发觉前路难行之后,便就此作罢。王蒨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勉强笑了笑:“也是,就是不知那些话是不是只有李家人听去了。”

王翊虽觉着寻常人都不信那些话,倒也还是幸灾乐祸道:“叫其他家族的人听去岂不是正好,他们打成一锅粥,咱们还好受些。”

这话听着解气,可二人都明白不会有这样的好事。

王楚碧今日难得空闲几刻,午间与两个妹妹用膳,府中备了一桌的菜。王蒨近来一直在逼着自己多吃一些,从前什么都不做,少吃一些还没觉着不对劲,如今她思虑的事情一件件累积,筷子少动两回都感到没有精力,也不知李意行是如何做到三根菜叶过月余,还能思虑那样多阴险之计。

王翊笑着将方才马车上的谈话告诉王楚碧,后者听罢,端着酒杯道:“三妹真是转了性,往常不见你如此……如此开窍!”

鬼神之说太过空泛虚无,但见三妹如此性情大变,王楚碧还是不免信了几分她的话。

饮尽杯中的酒,王楚碧略有些疲态地撑在桌上:“那日你一开口,我就看过了外头的婢子,阿翊不认得,我倒是认识。都是些家底清白,又听话识趣的,恐怕她们当中有人受了蒙骗,才会将那些话传出去。”

王蒨愧疚道:“差些又给阿姐们添麻烦了。”

“你有意在那里说的罢?我知道,那珠子什么用都没有,”王楚碧被骗了,不仅不生气,反而面露喜色,“你在打探他,后果如何?”

“……这不重要,阿姐,”王蒨放下银筷,她不敢告诉阿姐李意行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暂且来说,李家不会有什么威胁。可是,我又想起一些琐碎之事,前世卫家的郎君并非腿伤,而是身死,随后李氏察觉军中无可用之人,便大肆打压寒门低官,挑唆门阀内斗,最终才有了逼宫之说。”

“如今卫慎还在,此事便缓上一缓。阿姐须得好好与寒门子弟拉拢关系,毕竟,诸多世家,无一人可信可用。”

王楚碧听她说话,艳丽的眉眼稍酝酿了些柔和的笑,她颔首:“三妹,拉拢二字说得轻巧,做起来谈何容易?在寻常百姓眼中,王家与李家、袁家,并无不同,都是饮人血、啖人肉的货色……自然了,你想想咱们的父王吧,也不怪外人要怕我们。”

王蒨沉默,想起了什么,问道:“那日遇到的姜律学,阿姐与他关系如何?”

“哦,姜河禄?”王楚碧只道,“他是个识大体的忠贤之人,三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王蒨并不隐瞒:“前些日子,夜里上街游玩,遇到了他的弟子,跟在后面的……叫,叫周陵。”

王楚碧将手里的酒喝完了,看王翊给她添满,口里还在回三妹:“周陵?姜律学的学生,似乎是商户之子,不大有印象。”

周陵此人究竟如何,王蒨也不关切,她只是想弄明白对方的立场,仔细谨慎总没有错。

王翊听了许久,忽而哀叹道:“要是父王没那么糊涂就好了。”

三姐妹中,王翊对父王的感情甚为复杂,他固然昏庸无能,可王翊不止一次想过,父王没有把她们束于高阁,而是让她有了机会去学习骑射之术,还数次鼓励嘉勉于她。

王楚碧抚了抚眉心,不屑:“这话你说了多少遍,还抱着期望?”

王蒨只看到二姐苦兮兮地皱着眉,将酒一饮而空,摇头不语。

三人用膳过后,打道回府。王蒨将二姐送回了府上,自己端坐在车内,忆起二姐的话,忍不住打颤,她想起李意行对她的知根知底,想起他对她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一阵阵阴冷的束缚感仿佛将她紧紧包裹,如同被蛇尾卷了起来。

自孩童时就一直活在监视窥探之下,王蒨知晓线人这样的布置十分耗费心力,因而多是为了传递重要的事件,寻常的事物也不值得盯梢,可若是李家呢,若是李意行一时兴起,就想窥探王三公主的一举一动……这并非全无可能。

他就是那般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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