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无奈地跟他对视了一下,剩下的废话就都省了。
“我来之前就听说了,各级顾问的去留全靠小黑屋决定?”
“嗯,每年十二月底,管理层全体开一下午会,汇总所有项目经理给顾问的评分,合伙人和高级合伙人再投一轮票,大家看结果决定谁升谁滚。”
陶然打字的动作一直没停:“不升就滚?”
常铮头也不抬,笑道:“哪家咨询公司不是?”
各自为政的敲键盘声响了半晌,常铮开口定下了两人当日工作的章程:“那这样吧,这次没办法了,下次我一定盯着人事给了什么人。你今天下午就改改那几分谈话报告吧。明天这个会,我自己先准备个大概。”
一语成谶,一会儿白漫漫发来的ppt还真要直接给合伙人看了。陶然只好履行关照新人的职责:“一会儿你看见小朋友做的东西可别惊讶,真的是嫩,我让她改了,不知道能改成什么样。”
“哪个小朋友?”
“白漫漫。”
“哦那个缺心眼。”
“……”
人和人的默契其实很玄妙,陶然又是一下午跟常铮一起闷在一个实在不算大的空间里,依旧觉得身心愉悦,效率爆表。一开始他没多想,后来时间久了,仔细一琢磨,居然发现常铮跟他一样,习惯性地通过类似呼吸频率、表情、小动作之类的细节来挑选交谈的时机。
比如他或者常铮正费神叹气的时候,他们谁都不会说话。
比如先前跟老妖怪开会的时候,一进门他们往往会对视一眼:这种老谋深算的对手,刚接触的直觉对接下来的交谈有指导意义。
一叶知秋,两个人如果在根本上相似,今后一定会有更多交集。真正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陶然的心情十分微妙。同类之间相互辨认才不是靠语言,而是靠这种如有神助的瞬间。
这扇门一旦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恐怕就要捂不住了。世上最珍贵的际遇就是了解。也正因如此,了解简直令人恐惧。
常铮好几次感觉到陶然在看他,过一会儿又诡异地收回目光,下一次起身去倒咖啡的时候特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陶然像窥视了什么秘密似的,居然有点尴尬:“……没有,一会儿改好了给你看,你忙你的吧。”
常铮觉得他有点奇怪,以为是累的:“坐久了也不好,我去楼下买杯咖啡,一起?”
“不能叫外卖吗?”
常铮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别懒,走吧。”
陶然被他拍得心里好一阵异样,这一路下去,就刻意在避免肢体接触。常铮望着他如松似柏的背影走在自己前面,视线上下扫了好几圈,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遗憾。
这么一个人,如果不是同事,不是自己倚重的下属,该有多好。
那他就可以……
人要稀里糊涂才是福气,看得太透了,未免令人担心。常铮这会儿才算真的明白了陶然的未雨绸缪。他跟他说过“差不多得了”,说过“一念地狱”,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