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澧的眼眶抑制不住地发热。
越往后日记的日期间隔越长,语言也越来越简略。中间似乎还断了数年。字里行间都平淡得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鲜少泄露情绪。
可很久以前她的天气就只剩下暴雨。
那么现在……暴雨停了吗?
周澧霍然起身,拖着一条残废的腿向门口奔去。
——要去见她。
——要告诉她,可以养狗,可以吃饱饭,可以与刀做最好的朋友,可以去做医生给自己包扎,无论怎样都可以……
——我来补齐你的童年。
周澧不顾一切地奔她而去,城市里光怪陆离的斑驳色块滑过眼前,最终交织在一起组成了年幼的她,她就手握长刀站在时光的缝隙里,抿着嘴唇与他对视。
周澧热泪盈眶地单膝跪地向她敞开怀抱。
小小的她惊慌地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睛,鼓鼓脸颊,转身跑远。
极远处有灯光投下来在地上拉长她慌张的影子,一直延伸至周澧脚下。
她向更深的黑暗逃去,可光明站在周澧身后。
“叮。”
电梯门轻巧滑开,来往医生护士形色匆匆,走廊上有扶着把手缓慢行走的病患。
然后他看见了长大了的小孩。
一如初见。
康乐就敞着白大褂坐在靠门的椅子上,握笔如握刀,睫毛垂下掩住经年的心事。
周澧钉在门口。
良久,他低声开口:“……乐乐。”
康乐抬头,脸上的惊讶很快化成喜悦。
长大的她毫不犹豫地向周澧走来。
周澧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感谢上天。将他二十六年所有的不幸兑换成了一个盛大的礼物,让他原谅所有勾缠在回忆里的怨恨。
康乐温柔地牵住他的手,嘴唇张合,吐出的字句宛如蜜糖:“怎么了?”
周澧定定地凝视着她已然长开的眉眼。
眼廓唇角依稀还可以看出年幼的影子,可坚硬的外壳已经如水般柔顺,将他包裹。
很久以前有哲人说——
我们所爱的,常常不是一个人,而是爱情本身。那天晚上的月光,才是你真正的情人。
而周澧终于可以坚定不移地给出回答——
我的爱人,是我所有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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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起回家。
刚打开门,康乐一眼就发现地上散落的纸片。
滚热的感情散去温度,留下更为悠长的陪伴洒在生活的缝隙里。
周澧握紧康乐的手,低头虔诚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康乐逐渐笑起来。
她翻过手掌,捏了捏周澧脸上的酒窝。
她几乎是开玩笑一般问:“我小时候很不讨喜吧?”
周澧摇头,脸颊被她手指捏得变形,有几分滑稽。
“很可爱。”
康乐大笑,松开了手。
周澧无声地凝视她。
如果没有在午夜梦回时的哽咽哭泣,他几乎以为康乐已经挣脱了那些黑暗,走到阳光底下来了。
在多少个云淡风轻的背后是山崩地裂呢。
“谢谢你。”
她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