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不是亲眼看到它的脸了吗?”
汪秀怔怔无言,清澈的眼睛里蒙上水汽。
她想不通,陪伴她长大、温文有礼的刘温,怎么会害人。
可是她确实,亲眼看见那害人鬼影的脸,是刘温。
小道士握住她的肩膀,斥责道:“想想那些死去的人。”
“十余口人妻离子散,他们何其无辜?”见汪秀不说话,小道士再次喊道,“阿秀!”
“……火。”汪秀痛苦地闭上眼。
“什么?”
汪秀崩溃哭喊,泪水打湿了整张脸:“他怕火,他怕火!”
幼年时的记忆依旧清晰可见。
汪秀记得那天,日光是那么明媚。繁茂的树在湖面上投下一片树荫,刘温在树荫庇护的湖水中,她呢,躺在岸边,迎着阳光睁不开眼,咯咯直笑。
小姑娘在草地上滚来滚去,随后好奇地转过身,看着水里俊秀的男人:“你是妖怪吗?”
“我是鬼。”男人顿了一下,才温声问道:“你不怕我吗?”
她奶声奶气回答:“你跟我一样,有脸有手有脚,为什么要怕你啊?”
转转眼睛,她嘟了嘟嘴,不开心道:“我怕癞蛤蟆,村口阿牛哥总是欺负我,朝我丢癞蛤蟆。”
看到刘温莞尔一笑,小姑娘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怕的东西?”
刘温沉吟了一会儿,盯着天真烂漫的汪秀,将自己最大的弱点告诉了她:“我怕火。”
水鬼生于水中,皮上会分泌一种旁人看不见的油脂,但这种油脂一点即着。
他怕火。
得知了水鬼的弱点,小道士召集村民,在日光最烈的时候,齐刷刷围到了湖边。
“太乙混元上清三境灵宝符籙演教大法师行之敕令本境诸神到坛听用!”小道士眼神凌厉,将符咒贴到打妖鞭上,凌空对着湖面抽打。
湖面水波翻滚,像是底下放着一口巨大的锅,熬煮着整片湖泊。
刘温和蛞蝓精就这么被逼现了形。
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露出湖面,汪秀、小道士,和村民们都是一愣。
想到小道士的叮嘱,村民们没有犹豫,将准备好的油一桶一桶泼到湖面上。
刘温在白日法力大减,又受了那打妖鞭,身体都变得透明起来。
蛞蝓精食了人心法力大涨,将本就不善打斗又伤了元气的刘温护在身后。
他冷哼一声,同小道士斗起法来。
汪秀看着两张一样的脸怔怔出神,与蛞蝓精身后的刘温对视。
两张脸虽然一样,但是一起出现时,轻易就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
刘温目光沉静,神色柔和,哪怕此时身形飘忽鬼魅,看着也是一副君子温文有礼的模样。
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眼看着村民们就要点火,汪秀从蛞蝓精脸上一扫而过,终于明白过来了。
“住手!不要点火!害人的不是刘温,不是他!”汪秀摇着头,想要拦住点火的村民,但根本无人理会她。
她慌张地看向小道士:“那晚害人的不是刘温,他额头上没有剑痕!”
和小道士打斗的蛞蝓精,额头上才是那晚未愈的剑痕。
这段时间害死村民们的,与刘温无关。
小道士和蛞蝓精缠斗,根本无暇顾及汪秀。
汪秀不得不和村民解释,然而没有人听。听了,知晓了真相又如何。
不管他有没有害人,他是只水鬼,人天然畏惧他。
所以,他也一样要死。
蛞蝓精眼看着湖面的油膜朝刘温蔓延过去,咬了咬牙,下半身化成本体,硕大的尾部拦在刘温周围。
村民们大惊:“是蛞蝓!”
“这个妖怪是蛞蝓!”
眼看着小道士同蛞蝓的缠斗渐渐落于下风,村民们对视几眼,匆匆跑回去。
水鬼怕火,蛞蝓怕盐。
盐价高昂,村民们你一小罐,我一小罐,带来了大把的盐。
还有村民抱来了自家养的白公鸡。
粗盐一把把洒在蛞蝓精身上,蛞蝓凄厉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