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安定之后,天哲便也下意识将声音放轻了些,小声问道:“圣上感觉可还好?容浅侯在偏殿,属下让他过来替圣上瞧瞧可好?”
从泽帝凤皇将圣上从桃林带回来,圣上已经昏迷了一日一夜,今日的早朝还是泽帝替圣上去的,只说圣上偶感风寒身体微恙。
实际上依着容浅所言,圣上失血过多,且不知缘何根骨受损,若不好生调养恐会留下隐疾。
如今圣上的身体可说极为虚弱,怕是要修养好些日子。
燕恒自然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从醒来到现在,那阵头晕之感便始终不曾消失过,且四肢乏力,他暗中试了试,就连真气都无法提起。
只是他也很清楚,会造成这般状况的原因除去失血,更多的还是因为月空从他体内抽走了一根灵脉。
他当时就说过,抽走这根灵脉对他的身体有损。
可他并不后悔,至少现在,夭夭乖乖的躺在了他怀里,他便觉得都是值得的。
哪怕依然还是只小兽,却有温度有呼吸,比起一颗冷冰冰的妖元已好了千倍万倍。
思及此,他摇了摇头,“不必瞧了,朕并没有大碍,多休息几日便好。”
天哲皱了下眉,只能退一步道:“那属下替圣上将药端来。”
见燕恒似乎又想拒绝,他忙补充,“只是温补身体的药物,容浅说了,圣上得喝上一段时日才行。否则待九小姐醒来见到您这般憔悴模样定会心疼的,圣上也不想让九小姐担心不是?”
作为知道这小兽真正身份的天哲,总是知道怎么才能抓住圣上的软肋。
之前圣上心情不好他不敢多言,今日九小姐回来了,圣上看来心情不错他便敢多说了这几句。
果然,燕恒闻言眉心微动,抬眸看他一眼,在天哲被他看得有些不安时才又垂下眼,轻声道:“去端进来吧。”
天哲眸色一亮,忙道了声“是。”
待用完了药,将天哲‘赶’了出去,燕恒看着怀中一直昏迷不醒的小东西皱了皱眉,它似乎比他还要虚弱。
看了它片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动转身从软枕下拿出一物。
那是一只很小的银铃,用银色的丝线穿着,精致又可爱。
只是细看的话,那银铃之上却是密密麻麻的刻着寻常人看不懂的梵文。
这银铃便是镇魂铃,是玉岭前些年在外游历之时偶然所得。
虽是个稀罕物,可他放着也并没有什么用,所以燕恒一开口,他便很大方的让人从玉岭山取了送了过来。
燕恒看了看怀里的小东西,又看了看这银铃,想了想还是将银铃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它脖子上。
随意拨了拨它脖子上的小银铃,这银铃的声音同普通的铃铛不同,竟似发出了一阵阵吟唱梵经的吟诵声。
声音很轻很缓,如细细流水从心间抚过,让人心魂皆安。
这些日子以来,燕恒靠着这银铃渡过了许多的夜晚,若非这镇魂铃和九夭那次的‘托梦’,他恐怕也难以控制自己的魔性。
很显然,这声音响起之后,他怀里这小东西的呼吸也更加平缓了些。
燕恒眸色柔软的看着它,抱着它躺了下去,将它放在心口一下下的抚着它的脑袋,闭上眼叹息,“夭夭,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好不容易替它重塑了妖身让它活了过来,在没有彻底为它聚齐魂魄之前,绝不能让她再出事。
燕恒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承受一次?
耳边是沉稳的心跳,一声一声,和着自己的心跳声,最后合成了相同的频率。
九夭浑身发软,喟叹一声,然后深深的吸了吸气,鼻息间都是幽幽的芙蕖香,不过……
它的小鼻子又抽动了几下,细细的闻了闻,这芙蕖香中还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儿。
眉头皱了起来,正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头顶落上一片温暖,略带着惊喜的声音落在耳边,“夭夭,醒了吗?”
九夭心中一动,骤然睁开了眼。
对上的是一双熟悉的暗蓝眼眸,眼中的温柔亦是它无比熟悉的。
在它睁开眼的那一刻,燕恒眼底的光凝了一瞬,下一瞬便布满了喜悦,坐起了身双手将它托在掌心举到自己眼前让它能和自己平视。
九夭愣愣的看了他片刻,似乎还不曾彻底清醒,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燕恒刚刚涌上的喜悦便消散了两分,浮上了几分紧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九夭觉得自己真像是在做梦啊,它竟然看见了阿恒。
想抬手摸摸看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一动才觉得有些不对,垂眸一看,只看见两只雪白的爪子。
僵硬的看着自己的爪子,它在梦里变成兽儿了?
“夭夭?”
它的反应实在有些不对劲,燕恒抿紧了唇,更加不安,“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九夭又抬眸看他,对上他担忧的目光怔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了小爪子。
拿着两只爪子捧住了他的脸,小脑袋朝他更凑近了些,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张了张嘴,竟然还是吐出了人言,“阿恒,真的是你吗?”
声落,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九夭是惊讶,怎么好像不是在做梦?
燕恒的心情却再次放松,虽然它这问题让他有些无奈,可能认出他,甚至能说话,比他想象中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
任由它捧着他的脸,他唇角弯了弯,“是我,当然是我。”
说完,便只用一只手托住它,抬起一只手轻弹了弹它的额头,“傻了么?”
他的力道不重,反而很轻很柔,好像生怕力气稍大就会将它给弹坏了。
九夭眨了下眼,眼底的迷茫终究渐渐散去。
它想起来了,自己当真不是做梦,它真的活过来了。
是阿恒耗尽了自己半身的血液还有一根灵根,才替它重塑了妖身。
九夭近距离的仔细看他,他现在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就连薄唇的颜色也很是浅淡,俊美的脸却呈现出一副病容,让它的心割裂般的疼。
“阿恒……”
开口唤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满眼满心的晦涩。
眼睛一眨,就有成串的眼泪落下来,将眼眶周围的毛发都打湿。
它一哭,燕恒就心疼,忙替它擦眼泪,温柔又无奈,“怎么了,好好的又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