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昧赶紧解释道:“是我请王公子来帮我查一件事情。陈公子也知道,我身下还有两个妹妹,二妹妹去年九月嫁人了,是城南边的一个读书人。”
城中村贫富区域,南边基本上都是穷人,再加上读书是个烧钱的活,可想家中不富裕。
陈平之记得这事:“我记得那天我喝醉了,听你说过。还说你这妹妹是个不贪图富贵的。”
昧昧的眼泪一下子流下:“陈公子还给添了五十两的嫁妆,我妹妹不想给人做妾,一门心思要嫁出去当正头妻子,高高兴兴的嫁了人。可那个乔声誉……那个男人……他把我妹妹活活打死了!”
阎良花一听,眉头紧锁,看向了王子异:“这其中的冤情?”
王子异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冤情,那书生也已经承认了是他打死的妻子,但是夫妻争吵,错手将人杀。”
“那还查什么?”
“不是要查,是想给他定罪。”王子异解释道。
阎良花一脸疑惑:“他杀人害命亲口都承认了,京兆府尹抓人下牢当堂审讯,御史台派个人过去记录,再提交刑部什么时候问斩,还用你出面做什么?”
王子异是户部的人,按理说掺和不进来。
王子异看着阎良花一脸冷淡,眼中的情绪好像是在说,没好好看刑法吧?
阎良花有些恼羞,学校里不考这个。
陈平之说:“问题出在两人是夫妻关系,斗殴失手杀人从轻判刑,再加上是丈夫打死妻子,罪再减二等,交点罚金就完了。”
昧昧悲从心上来,哀哀啼哭:“我可怜的妹妹呀,她满心欢喜地嫁过去,谁知道等待的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阎良花最是怜惜美人,赶紧过去给人擦眼泪:“王大公子是个品性正直的青年才俊,他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王子异点头:“我已经和刑部那边商量过,驳回了京兆府尹提交的公文,认为即便是夫妻关系,也不该减刑。”
陈平之接话:“应该是定下了斗殴失手杀人的罪名。”
王子异:“对,已经提交了刑部,刑部批准。根据法律,非因斗争,无事而杀者,名为故杀。今乔声誉有事而杀者,则非故杀。”
阎良花觉得不对,“非因斗争,名为故杀。那什么才叫斗争,单方面的殴打能叫斗争吗?可有尸检报告,女子是一伤而亡,还是多处受伤?”
王子异回答:“是多处受伤。”
阎良花道:“那这就是故意杀人。”
陈平之摸出自己腰间的折扇,一展开,笑的意味深长:“我说弟弟,你可别再给王兄添麻烦,但这种案子一般追寻旧历,失手殴杀是大多数人的判法。倘若他要改一改,上奏朝廷闹起来,会得罪很多人的。”
他虽然是在提醒,但也不全是提醒,唇边的笑意昭示着他在看热闹。
阎良花失笑摇头:“我怎么忘了。”
世间并无天理,大家都在淤泥里艰难求生。
她不过是万千痛苦人的一部分,死者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投影而已。
正是因为知道才随意活着,并不在意那细枝末节里面伸出来的舌头将人卷入无间地狱,咀嚼成了碎块。
放眼望去。也处处不能细看,一旦仔细瞧了,就会发现那墙砖地缝里面写着的吃人二字。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阎良花和陈平之是一种人,他们都在清醒而荒唐的活着。
他们有能力,有抱负,却受时代控制,无法伸出手,索性就像个无能的废人一样活着。
“不会得罪很多人。”王子异淡淡的说:“只会得罪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人。”
陈平之用一种诡异的口吻酸酸的说:“不愧是王丞相的儿子,做事就是有底气。”
阎良花夸奖道:“王兄不愧是正义之师。”
王子异看着她:“你为什么在这?”
阎良花:“……”
她耸了耸肩膀:“我听说昧昧的家事,来安慰安慰她,我这个人一向心地善良。”
然后就是一阵长时间的冷场,荒诞的让人接不上话来。
阎良花烦闷的摆了摆手:“行吧行吧,你说我吧。”
什么君子要身正,不可去污邪之地。说的人耳根子都起痒。
王子异:“我已经无话可说。”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走:“我送你回家。”
陈平之的折扇一合,挡在了两人中间:“我知道你和白不厌的关系好,但阎良花是我带出来的,我肯定是要送回去的。”
王子异伸出纤长的食指,轻轻的推开了他的折扇:“我有没有说过,我很讨厌你。”
陈平之微笑,但半步不让。也许在他看来,被王家的人讨厌是最大的赞美。
阎良花干巴巴地说:“你是知道了陈平之想要抢你的好基友吗?”
王子异烦恼的皱眉:“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
王子异要带阎良花离开,陈平之不许,两个人视线相撞,发生了碰撞,最后同时看向了阎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