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的馆舍春风四起,高高的楼阁把云雾刺穿,庭院深深,游廊幽曲,小径上长满了青苔。
接待来客的堂修在桤林深处,桤林茂密透不进强烈的阳光,仿佛漠漠轻烟笼罩着,连风吹叶子,露水滴树梢都能听到。
阎良花走的并不快,她在观察府内的动向,判断着花草聚集的地方能否成为自己的眼睛,以及下毒的手。
出了二层门,突然撞见了一个人。
丫鬟行礼:“沈大爷(二声)。”
阎良花学着叫了一声:“大爷(四声)。”
沈充眼睛一眯,盯着阎良花看了半天:“是你,你坑了我二两银子。”
都说这越有钱的人越抠,这么长时间了,二两银子还记挂着。
阎良花皮笑肉不笑道:“在下阎良花,王昱未过门的妻子。”这该扯起来的大旗一定要舞起来。
沈充听闻此事,脸变得很快,立刻就笑了起来,一副熟人熟络的样子:“我说那时你会在凉州出现呢。”
阎良花又说:“旬阳长公主从不说与我在凉州见过。”
沈充会意:“长安城里将女儿管的总是严一些。”
阎良花不想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询问:“赵先生呢?”
她还挺惦记郭赵和那小姑娘的。
沈充摸了摸鼻子:“起先是和我们一起,后来出了点事,那小姑娘的头发白了。”
阎良花早就和白不厌通过气,知晓郭赵是大夫,所以对此话存疑:“赵先生本就是大夫,难道不能解毒吗?”
沈充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喜色,解释道:“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郭先生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先找解毒的药剂。竹叶因此而嘲笑我蠢得无可救药,如今看来大家都是一般。”
阎良花因为一个思维上的误区,就沦落到了和沈充一个境地上,对此心中十分不爽。
她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沈充附和:“我与你一般。”
阎良花默默的想,你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如今还没得到什么。
她又打听了两句郭赵的下落,沈充说不知道,他派人跟着,结果跟丢了。
……
郭赵本能借此机会,见到皇帝,然而凭空又出一桩意外。
他二人不可能跟着沈充行军打仗,便在附近小住,结果三日前竹叶头发忽而发白。
“算了这么多,唯独算错了一点,说是三个月毒发,结果提前了半个月。”郭赵无奈叹惜,忘记了孩子身体不耐毒性。
竹叶怕得要死:“师父是不是要死?”
“死倒不至于,师父是名医,充足的药材,你师叔那里有。”他背着竹叶,凄凄惨惨行了三四天,终于爬上了一座高山,以钟山为首的群山,像苍龙一般蜿蜒蟠伏于东南,而以石头山为终点的西部诸山,又像猛虎似地雄踞在大江之滨。
郭赵轻轻叹息:“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帝王之宅也。”
竹叶抱着师父的脖子,弱弱的说:“那里有皇帝?”
清凉山西麓,自虎踞关龙蟠里石头城门到草场门,可以看到城墙逶迤雄峙,石崖耸立,这就是依山而筑的石头城。也是易守难攻,兵家的必争之地。
“那里不仅有皇帝,还有琅琊王氏。”
郭赵深深的看了一眼,搂着小姑娘进了这群山当中,与那石头城背道而驰。
竹叶是没期待过山门有多好的。
说白了,就收俩徒弟的门派怎么可能像样子。
结果到了之后,豁然一惊。
四面环山,山下有溪流躺过,树木野花绿的绿,红的红,鸟鸣声偶尔响起歌声振林樾,更趁得山间清幽。
抵达时已是晚间,半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山前,映在白玉台阶上光洁干净,台阶上没有一点杂物,想来是时时有人打扫。
一步一步上去爬到半山腰,便看见了朱红府门,以及门前立着的巨大石碑,红色大字潦草又桀骜,写着:君有疾。
竹叶看不懂,问:“这是咱们门派的名称吗?”
“这不是,你师叔……”郭赵斟酌了一下用词:“不怎么喜欢跟人交流,同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君有疾。所以有一位他的病人就送了他一块儿口头禅石碑。”
就在大门口明晃晃的摆着,你有病。
感觉像是在骂人。
竹叶似懂非懂,但并不妨碍她觉得自己撞大运,真的碰到了个有钱人。她深吸一口气,掩饰不住兴奋的问:“这就是咱们师门吗?”
郭赵温和的说:“不,这是你师叔的住所,咱们门派居无定所。”
竹叶:“……”永远不要对师父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