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又塞进来了一个住户,贤德殿座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双扇板门,棂花槅扇窗。主有正殿,东西配殿,浑金毗卢罩,装饰考究华丽。配殿又分东西两间暖阁,另有耳室,左右是不愁住。
掌事公公拨掉来了六个宫女伺候,才刚送进屋,就让郭赵客气的撵出去,只说不喜欢人。
宫里的人惯会瞧人眼色,管事公公直接把几个人安排到了有一段距离的小屋,瞧这架势,也就一日三餐定时来送,多一分钟都不会打扰。
这也就方便了屋中人说话。
白不厌见着阔别多年的师父第一句话不是嘘寒问暖,也不是痛哭流涕,而是直接提要求:“你告诉王丞相可以救王子异,但要他让王敦毁约。”
竹叶扯了扯阎良花的衣袖:“我觉得他不像徒弟,他像债主。”
阎良花不知道白不厌和郭赵之间的恩怨,没法掺合,只能笑着说:“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
竹叶摸着下巴:“我真不知道师父有什么东西能借出去。”
郭赵微笑:“借命。”
“什么?”
这一个词儿像是触发了白不厌某个记忆的开关,想起了零碎的片段,但又不真切。这是很难得的体验,因为自小白不厌记忆力就强,白夫人对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忆犹新。
竹叶撅嘴:“师父说好的不和外人说。”随即想起来,师兄好像不是外人,于是心情更差。
阎良花没听明白,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也不是外人,你说给我听听。”
竹叶一时没敌过阎良花温柔,稀里糊涂地说了出来。她自个儿也不太明白,说的一塌糊涂,阎良花倒是听懂了,郭赵能借命。
说得更干脆一些,皇帝余下的性命,能给第二个人用。
如今的局势,皇帝一死,白不厌要登基,他一登基,郭赵便无法救王子异,所以郭赵提了一个建议:“你要不要把皇位交出来?”
这大概是今天最荒诞的对话。
白不厌带着礼貌的微笑问:“师父觉得我是三岁孩子,哄一哄就能把糖交出去?”
借命,说的这个玄幻。
郭赵心累:“我难得坦率一把,同旁人说起此事。”
竹叶帮自己师父辩解:“我相信师傅说的是实话。”
“当然,你今年有八岁吗?”白不厌保持微笑。
“我都十一岁了。”竹叶抗议道。
白不厌恍然:“难怪你会相信他。”
竹叶:“……”她讨厌师兄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阎良花觉得白不厌有欺负小孩的嫌疑,嗔道:“你今年有九岁吗?”
白不厌眨着小狗眼,甜甜一笑,如果不是有外人在,估计还能喊一声姐姐。
郭赵复杂的说:“从前我教你以为自己养了头狼。”
郭赵教了白不厌一年左右,后某一天突然消失,如果不是王子异生病他现身的话,白不厌会怀疑郭赵死在了哪个角落里。
白不厌和善微笑:“师父从前总跟我讲仁义礼信呀,难道不是要教导我向善吗?”
“是往这个方向教的,可你没学会。”郭赵轻轻地叹了口气,用心教导一年,不如男孩对女孩的追求之心。天底下做师父的,应该都有这点儿复杂心情。
阎良花听师徒二人的话越拉越偏,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命虚无缥缈,真的可以被借走吗?”
郭赵:“当然。在平静的水里,命一直保佑着你。”
阎良花一笑:“在惊涛骇浪里,我能保护自己。”
郭赵:“你不信命?”
阎良花好奇:“我只是疑惑,命在郭先生的手里是什么?”
郭赵眼眉弯弯,十分温柔:“你可小心点哟,什么都想知道,那是非常危险的!”
两个人的对话似是而非。
白不厌也不太相信郭赵的话,但毫不犹豫的说:“我可以把我的命分给王子异。”
郭赵为难的说:“我借过命给你用,给你的东西拿不走。你的命没法分给别人。”
白不厌越发觉得这是个圈套:“听上去很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