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觉得,她师叔那冷情冷性冷言冷语的样子,冷血才是正常的。救死扶伤这种被度上一层光环的职业,和他差着十万八千里,最终只能扼腕一番,人家投胎有技巧。
说话的功夫,先路过了一个院门,瞥进去一眼,只见那门窗以金银为饰,椽栿斗拱均以沉香木为之。椽端复饰以金银兽,并用胡桃油涂瓦,光辉夺目。
“这是我的居所。”洛城河说:“郭蛊自称道门中人,过得清减,我没必要陪他来吃苦。”
竹叶在心中暗暗咂舌,原来自己觉得那样恍若神仙住的房子,居然是清苦。
雪见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平日里接待客人,吃饭的地方叫做静室。
郭蛊行医问诊在医室,为了方便看诊,公子卧室就在旁边。
郭公常年不在此地居住,但留有一间房,叫做扶苏舍。
扶苏舍对面有一间房,叫做何华舍,如今就是竹叶儿的居所。
山门内的建筑一律是图以丹青,色以轻素,总逃不出雅致二字。
静室也是如此。
郭赵坐在上首,桌前是个一米二宽的长桌,饭菜早已端上,皆是素食。
郭赵微微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而来,和煦温暖:“没想到你们两个是一起来的,关系还挺不错的。”
洛城河一路牵着竹叶的手进了屋才松开,大言不惭的说:“那是自然,我最得小孩子喜欢,等云清生了孩子,我要当干爹的。”
“就是那个你青梅竹马终成人妇的云清?”郭蛊不阴不阳的说。
洛城河气得直皱眉头:“你不戳人伤疤会死吗?”
郭蛊在左手边第一位,洛城河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他对面。
竹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师叔的下手边。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郭蛊的脑袋是最正常的。他的思维回路,竹叶还是能了解一样,虽然很讨厌。
食不言,寝不语,早餐用得无话。
雪见等人端上花茶让他们漱口,吐在了白瓷杯里。紧接着又端上了第二份药茶,郭蛊自己配制凝神静气的好茶。
洛城河端起茶盏,几欲放下,最终还是小小的喝了一口,流露出了丝丝痛苦:“我就晓得,在你这必受水厄。”
竹叶见人那副架势,小心的端起来,只品了一点,只觉得舌尖苦味不断。
在看师父师叔怡然自得的喝着,她只得狠下心来,喝了一大口。
郭蛊斜睨她:“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洛城河不客气的说:“小师侄给你面子,那是便宜你了。”
“既然你不给面子,那就快快离开。”郭蛊撵人。
洛城河正襟道:“你还没帮我。”
郭蛊道:“我帮不了你,时也命也。”
二人对视,沉默半晌,洛城河说:“既然郭公回来,要不要跟我去逛逛?”
气氛骤然一静。
郭蛊冷道:“不去。”
洛城河看向他:“郭公本外出,却又回来,可见是天命安排,让他同我走一遭吧。”
郭蛊压着怒火说:“我已经同你说了,王子异不是生病,是生命数已到。从前师兄就救过他一次,那一次是病,这一次是命。”
“从前来这,我是来找你,想请你帮忙医治;你不帮忙,我退而求其次想让金匮,毕竟据说此人同你学医三年。可你说的这番话,我便想到了郭公。既然是命数,唯有郭公能改。”他站起身来,郑重的作揖行礼:“求郭公帮我。”
只听门外噌噌噌两声,雪见有些惊慌的进来,还未等他说话,静室外边围了一堆士兵,身着盔甲,手上握着长矛,矛尖泛着寒光带血迹,经久不化。单单站在那里,就是无言的气势。
郭蛊怒声道:“脚下的地都给我踩脏了。”
静室外边地下铺的都是雪白鹅卵石,非干净整洁之人,不可入正厅。
竹叶抖着嗓子说:“是重点吗?”
一直保持微笑,并未言语的郭赵开口道:“先礼后兵?”
“在下是读书人,若读书人不行,便是土匪。”洛城河很坦然的说:“我又不是什么顽固之人,很懂得灵活变通。”
郭蛊斥责道:“北端摄政公主知道你居然敢威胁郭公吗?”
洛城河:“自然不知,知道了肯定会要我狗命。可我得试一试,云清怀孕了,王子异不能死,南楚不能乱,北端现在吞不下一个偌大的南楚。郭公在北端生活那么久,总有感情的吧。”
郭赵像是看这个顽皮的孩子,无奈的说道:“我如今算命不准。”
洛城河将视线落在了竹叶身上:“既然能被郭公收做是小弟子,肯定有本事,请她来算也是一样。”
郭赵微笑着问:“竹叶,活还是死?”
竹叶一怔,下意识的回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