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过的酒最暖身,陈平之自己喝着。还给霍晏倒了一杯:“你就没被催吗?”
霍晏苦笑一声:“母亲不催我,都是母亲自个儿拿决定。”
“甭听她的,她能给你介绍什么好人,比我父亲还不靠谱。”陈平之吐槽道:“我父亲已经够厉害的了,先挑了陈非,而后又挑王璐,我的婚姻非得葬送在他手里。”
霍晏眼巴巴的望着他:“你要成亲?”
“不要,王璐我见过,并不适合我。我也不想祸害别人,就留着一二红颜知己延续血脉得了。”陈平之心一动,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霍晏不怎么出席活动,忽而不熟悉:“我没见过吧。”
“王璐是王含的女儿,王含死后,陛下并未大张旗鼓地治罪,但他家的确不行。王丞相和王子异多有照顾,将来嫁人也有一笔丰厚的嫁妆。唯一的缺点就是那王夫人出自小门小户没见识,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以至于王璐不通文墨,但你应该也不是对女子才学有要求的人。与你而言,倒也算是一门良缘。”陈平之指尖有规律地敲着桌面。
一声声如雷鼓敲在了霍晏心头,他有气无力的低声说:“我不想。”
“不想就再看看别的。”陈平之也不勉强,如今阎良花势头正旺,作为小国舅霍晏的选择的确更多。
“要么是我给你介绍,要么是你娘给你安排,你自个儿到半点桃花都不沾惹,和他真的不一样。”
霍晏望着他,他可能没发现,他说起钱太清的时候,眼神总是很崇拜或者说迷恋。
霍晏总觉得,陈平之没有看见自己,只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
霍晏不过就是个像,又不如的影子罢了。
陈平之吃着菜,喝着酒:“今年清明去江南扫墓吧,你这也算荣归故里,衣锦还乡。记得带一壶上好的倾家酿,他就爱喝这家的酒。”
霍晏捏着筷子:“你不去吗?”
陈平之道:“我最近刚向陛下上奏贬了一个钱家人,而且后续估计要牵扯到许多他的亲戚,暂时没脸探望他。他一直都想振兴家族,结果在我这儿卡了壳。”
“这是你的职责,不必内疚。”霍晏如实的说。
陈平之:“我知道,但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些心虚。”
霍晏特别想问,你心虚在何处?但他只是勉强笑了笑:“不用心虚,你把他儿子培养的这么好。”
陈平之挥了挥手:“我可不敢居功,我想尽办法都没把你培养成才,早就已经放弃,就想着保你做个钱太清的儿子活着,是你自个儿争气到了如今的位置。我就说嘛,好歹是钱太清的儿子,怎么会一无是处。”
霍晏恍然想起,陈平之有一阵特别好说话,他做什么都随便,原来是放弃的缘故。
即使放弃也没抛开他,皆是因为钱太清。
他还真是幸运呢。
“如果我只是我的话,你会教我吗?”他问的很小声,很轻,像是羽毛落在了水面上。
“你开玩笑吗?”陈平之漫不经心的说:“我看上去很闲?还是你用权势胁迫我?你抱着我大腿哭着喊着求我教你?老实说,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杜绝了我继承父亲书院的可能性。我可不想再交像你这样没悟性的学生了。”
外面的雪很大,霍晏的心被放在了冰雪里。
他捏着拳头,红着眼睛:“陈平之。”
陈平之抬头:“工部有不懂的问题,要我给你补课?那就最后一次,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霍晏说出了这辈子最大胆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丞相,骑在你脑袋上。”
陈平之僵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跟我说说就好,这话千万别拿出去说。”
霍晏咬紧牙关,红着一双兔子眼睛瞪着他。
陈平之:“不过你方才那股气势,真有点儿钱太清的感觉。”
霍晏好不容易攒出来的那股气儿就这么被他一巴掌给扇没了,烟消云散。再怎么努力最后也不过是一道黯然的影子而已。
他含着恶意,言语化作一把刀,而他握在了刀刃上,鲜血直流扎向对方:“钱太清死了那么多年,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吗?你脑海里的不都是我的模样吗?”
陈平之难得地露出了错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