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榕照着指示牌搭上机场大巴,到达酒店,已经过了正常饭点。
她不饿,连行李都没收拾,直接洗了个澡就把自己裹进了被子。
按照乔海合给她安排的计划,她得先在京都和公司的人碰头,安顿好住处后,再去对接贺轶的团队。
争取一间独立住所是乔榕提出的唯一要求。
乔海合大概是怕她失望,也担心她不配合自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还说会是一栋很漂亮的百年老屋,设施齐全,连带一个小花园。
乔榕不在意住处条件好坏,只要能够保障独居,减少和贺轶的见面机会就行。
她这些天已经冷静下来,但偶尔想到未来一段时间每天都得和讨厌的人见面,她便感到说不出的憋屈和焦躁。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乔榕的脑子昏昏沉沉乱成了一片泥潭,逐年累积的戾气已经蓄满其中,却无从发泄。
她点开视频软件,看了几集情景喜剧调节心情,困意上涌之时,又鬼使神差地打开微信,点进了乔维桑的朋友圈。
乔榕揉眼睛的动作停了下来。
昨天的空白部分多了一抹色彩。
是一张在飞机上拍摄的落日照。
哥哥手稳,拍的照片横平竖直,构图精确,乔榕放大后呆看了很久,在点赞和不点之间犹豫了一会,没点。
她退回了主页面。
左侧日期显示照片于今天下午六时二十叁分拍摄。
地点:东京-
两地相隔近八小时时差,乔榕直到天亮才眯着,回笼觉一睡就到了下午。她拿着地图出门,路上转乘两趟电车,最后一列无人驾驶,需要跨过一片海域。
她无精打采地坐在最前排,被太阳晒得发困,陡然醒来,下意识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车厢空空荡荡,能够一眼望到头。
她拍了张照片,调了个日系滤镜,发了朋友圈。
简菡和弟弟秒评论。
简菡火眼金睛,一眼看出她是要去台场,弟弟则问她吃饭了没。
乔榕:赶时间,没吃。
弟弟秒回:包里也没带吃的?
乔榕:没有胃口,晚上回酒店了再说。
然后弟弟给她发来一串图片消息,全是美食图。
弟弟:现在有胃口了没。
乔榕:……
她的肚子叫了两声,回了个敲打的表情:别捣乱。
弟弟:在外面把身体照顾好,注意安全。
乔榕:哦。
弟弟:姐姐,你知不知道他和你来了一个地方?
乔榕心里一惊。
她昨晚以为乔维桑设置了权限,但现在看来,至少弟弟看到了那张照片。
乔榕:不用替我操心,你不是说爸让你去缙安吗?你不想出去玩的话就去吧,多学点东西有好处。
弟弟:我知道,我已经答应他了。
弟弟:姐姐,注意安全,离他远一点。
乔榕回了一串表情包,锁掉屏幕,不再看消息-
在乔榕的认知里,艺术家集会多半露天举行,划分为多个隔间,各自互不打扰。
而等她再叁确认自己没找错地方后,才发现,这次集会地点位于一座外观酷似仓库的深色建筑内,看着有点反乌托邦。
直到步入室内,乔榕仍没从巨大的心理落差中恢复过来。
这里层高如同一栋小楼,纵深长达数百米,天花板和墙壁不露半分天光,只有星星点点的装饰灯用作照明,不刺眼,又能看清眼前。
展台相对分散,不同区域被独出心裁地隔断开来,艺术家们按照各自审美陈列作品,有的仅供展示,有的标了价格。
乔榕所到之处每个角落都有人或坐或立,大家如出一辙的随意打扮,令她分不清哪些是艺术家哪些是参观者。
不少展示位主人未到,有意咨询的参观者们便耐心等在原地,声音极轻的交谈。
氛围比想象中好,乔榕放慢脚步,几乎每个展台都凑过去看,在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些提供定制服务的本土小工作室。
乔榕正为弟弟的礼物发愁,这时眼前一亮,看中了一位陶瓷艺术家的作品。
她接过摊主助理的平板,画了形态各异的五只猫咪挂件,问他能不能做。
对方仔细询问要求之后,比了个ok手势,然后要她填了地址单。
交付时间大概在两个月后,乔榕直接填了乔锦榆的学校。
在她兴致勃勃地和人家沟通工艺的时候,室内最深处忽地亮起一片明亮光线,接着,周围所有坐着的人不由自主站起身来,朝那边张望。
“好像是那家地产公司的人来演讲了。”
“地产公司?”
“对,他们是这次展览的主要投资方,不知道是不是要发布新的跨界合作消息。”
“哇哦,我要去听。”
散客逐渐涌向建筑深处,乔榕观望了一会,没有动身。
地产公司和投资方这两个字眼让她想起了哥哥。
或许,哥哥和人家有商务往来,拿到了票便顺手给她寄了一张,而他,多半只是来出个差。
至于其他的想法,都是她自作多情,自寻烦恼。
乔榕脑中有的没的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通透,打算去洗手间补个妆就离开。
洗手间的位置非常隐蔽,她顺着标识牌七拐八拐,站在了一片宽阔的无障碍通道前方。
斜坡缓缓朝下,在左侧拐了个弯,悬垂着几片纱帘用来隔绝视线。
扬声器里用低音量播放着钢琴独奏,嵌地灯和头顶射灯发出暖白柔光,乔榕漫不经心地捏着包带朝下走,看都没看到那几片帘子,便闷头往前冲。
“嘶……”
她重重地撞上了从拐角处疾走过来的人。
乔榕捂着额头后退几步,第一时间向对方道歉。
然而没有得到回应。
射灯逐渐变了颜色,从白色转变为浅浅的蓝。
乔榕心里生出几分警觉,可是还没等她伸手去探,换气扇带来的气流忽然将纱帘扬了起来,如同水波在空中划出层层迭迭的柔软弧线。
看清那边的人后,乔榕愣住片刻,仿佛被摁下了某个开关,耳鸣开始发作。
帘幕缓缓落下,乔维桑微垂着脸扶正被撞歪的领带,眉眼轮廓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格外深邃。
他随着动静望过来,视线在乔榕身上了停留一秒,那双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然而很快掩下,不泄露半分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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