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维桑低着眉,凑到她耳边,正要开口,末了却自嘲地笑了一声。
“算了。”
乔榕看不穿他的想法,干脆缄口。
乔维桑指尖微展,把纸团送进了她的口袋:“既然是这样,这张便签就是多此一举。”
乔榕放下心:“不管怎样,你不生气就好。”
“和好可以,但我没说我不生气。”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乔维桑缓缓站直,退开一段距离,语气夹枪带棒:“我想要的,你都做不到,所以,最好还是和我保持距离。”
话是这样说,他心底还是希望乔榕能主动从乌龟壳里钻出来。
可是乔榕默然良久,没精打采地应承道:“我明白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尊重你的想法。”
“……”
乔维桑这会是真憋了一肚子气,转身就要走,衣服后摆却被乔榕拉住。
她声音提起来了些:“哥哥,等一下。”
乔维桑停步:“怎么?”
乔榕从包里掏出一张折迭成爱心形状的发票单,递给他道:“哥哥,既然和好了,你回公司后帮我报销一下车费吧,我这边不太方便。”
乔维桑:“……”
乔榕往他手里塞了颗糖:“拜托啦,这是密瓜味的糖果,给你吃。”
乔维桑突然很想拥有一双透视眼,好看看他妹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半小时后,乔维桑站在房间落地窗前,目送乔榕上了一辆黑亮的出租车。
车辆不过十来秒便消失在公路尽头。
妹妹把糖果塞给他之后,没有再说其他反常的话,只是哥哥长哥哥短的跟在他屁股后头,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乔维桑和她到了酒店自助餐厅,就像一对关系不远不近的兄妹,短暂地相处了一会。
偶尔碰到对方视线,乔榕便用一双水润透亮的黑眸瞅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发话。
乔维桑什么都不想说,仅看着乔榕小口啃着叁明治。
昨晚他应酬回来已经凌晨一点多,走到乔榕门口发了会呆,就上了楼。
乔榕在展馆内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况且不管乔榕睡没睡着,到了这个时间,他不再好意思去打扰。
亲密关系搭建起来很不容易,崩塌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和乔榕之间的联系比他想象中轻薄易碎得多,连一片蛛网都不如,轻微的风吹草动便能把他们横扫到相距千里的位置。
他理解乔榕的顾虑,不代表他不会因为她的妥协和退缩而生出怨气,而到了如今,乔榕又开始接近他,让他不敢信任。
在他这里,马太效应未免应验得太残忍,每当他好不容易尝到了丁点甜头,生活便会立马收回这一切,甚至连他本来拥有的都要夺走。
而妹妹,无论平时表现得多么百依百顺,却似乎从未真正和他站在一起过,她就像一片漂浮不定的羽毛,在他觉得有希望抓在手心的时候,下一面便被不知从哪出现的气流刮到了其他地方。
她说了一通撩拨他心神的话之后,又是这么干干净净地走掉了。
他只有把那颗糖果抓在手心,才能提醒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通往京都的新干线。
乔榕靠在椅背上看窗外一闪而过的小丘陵和民宅,眼神虽然疲惫,却很是清醒。
她已经完成了一个短期计划,抛出了那只钩子,现在只要哥哥有所回应,她就会立马行动起来。
乔维桑比她更擅长玩推拉游戏,她不敢冒进,只得先小心翼翼的试探,才敢向前迈步。
这还是乔榕第一次如此处心积虑地盘算计划,她从中获得了些许难以言明的兴奋感,却也因为担心哥哥不搭理她而时刻忧虑着。
乔榕取出粉底盒,翻开镜面查看自己的妆容。
早上出门时,她考虑过自己可能会遇到哥哥,即便那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也放在了心上,特意化了能够掩饰她的憔悴,又不显刻意的淡妆。
眼底平滑白皙,腮红浅浅匀开,只有她知道,这下面的黑眼圈已经存在了多久。
她补涂了一层,直到看不到任何瑕疵,才算满意-
列车在两个钟头之后抵达京都,乔榕顺着人群出站,乔海合指派的司机已经等在了外面。
她上了车,没有看景的心思,闭着眼休憩,被人叫醒的时候,车正停在一处窄道旁边。
路上不见人影,对面一座屋檐上停留着几只圆胖的灰鸽子,颈部紫色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乔榕下车后,眼前便是一栋门户紧闭的两层木造小楼,大门前挂着浅色麻布,水墨印染的莲花从中间被分成两半,一旦起风便会错开。
接送她的大叔在她面前输入入户密码,推开木格门,把她迎了进去。
房子面积不大,光线不怎么好,所有的灯都是暖黄色,开了之后没有太大改善。乔榕在门口适应了一会才看清里面的布置。
入户玄关没有贴砖,是厚实的泥土地面,墙面也没做任何装饰,可以看到微黄的颗粒感。室内被架高了几公分,离开玄关便是一条窄长通道,依次设置了五斗橱,家用电器,料理台和开放式厨房,更深处则是两间互相独立的厕所和浴室。
走廊边的居家地势更高一些,地面贴着榻榻米,临街的区域放着圆桌和书架,旁边紧挨楼梯,楼梯的右侧是一张可容四人用餐的实木桌面,再往深处走,则是一间面积四迭半的茶室。
乔榕拉开茶室最深处的拉门,染上绿意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流泻进来,空气中浓稠的玫瑰香薰,被植物的汁水气息冲淡。
乔海合说的小花园,原来是一小块坪庭。
乔榕没去楼上看,把行李收拾好后,出门前往贺轶团队的暂住寓所。
显而易见乔海合在住处方面花了不少心思,从她的住处到贺轶那边需要绕过整片居住区。巷道复杂,走路嫌麻烦,开车十来分钟能到,却不太容易找到她这边的确切地址。
乔榕到达那栋面积比她的小屋大几倍的町家时,下午的阳光还未消退,正卡在盛极而衰的临界点。
司机先行步入大门,乔榕等待了一分钟不到,他带着一位身着和服的阿姨出来,两人音量极低的交流一番,司机转身对乔榕说:“就是这里了,有任何需要,您可随时拨打我的电话。”
他递给乔榕一张名片,先行离开。
和服阿姨微笑着将乔榕引入门内,沿着长条砖石走到房子深处的禅室。
禅室前后拉门都开着,里面已经坐了一些肤色各异的人,各自拿了电脑和图纸观看,空气安静和谐。
乔榕的心放下一半。
乔海合所说的项目比她想象中要更加正式。
她进去的时候,那些人看到她,先是议论一阵,紧接着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乔榕走到屋子尽头,被眼前雪白的大片枯山水刺得眼前一花。
矩形沙盘中,贺轶穿着一身宽松黑衣,挽高裤脚,拿了一只圆齿耙,蹲在碎石堆里描画波纹。
他没有带眼镜,肤色白净,五官精致的脸在认真的时候显得纯真热忱。
乔榕看着却只想冷笑,心底那股邪气顷刻涌了上来。
她走过去,蹲在木质平台上,居高临下地叫他的名字。
贺轶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看清是她之后,面上闪过几分诧异,随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面带笑意说:“榕榕,怎么现在才到?我等了你好久。”
乔榕浑身上下的汗毛根根竖起,咬住牙关压下恶寒。
贺轶拉正衣领,赤着脚走过来:“从今天起,加入了我的团队,就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乔榕缓缓起立,冷冰冰地直视着对方睫毛厚重的细窄双眼:“贺工,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贺轶仿佛没看出乔榕对自己的抵触,一步步走上台阶,审视着她的打扮:“怎么敷了这么厚的粉?真不适合你。”
乔榕看向远处:“与你无关。”
贺轶垂下眼尾,走近之后,凑到她脸颊处嗅了嗅,在乔榕正要抬手时,又迅速往后退开。
“想打我?榕榕,你越来越凶了。”
“有的人确实欠打。”乔榕低头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贺轶叹了口气,语气亲热:“可是我却看你越来越顺眼了。”
乔榕嘲弄地笑了一声。
“你好像又变了不少。”贺轶放低了声音,“榕榕,我能在你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我早就知道,你我是一类人。”
乔榕差点露出一脸“你有病”的表情。
她想到爸爸和哥哥,压下心头戾气,转身回禅室。
贺轶的笑从身后传了过来,乔榕忍过最初的焦躁,此刻心如止水。
她的视线在屋里扫过,意外捕捉到角落里某个歪斜身体,靠在窗下看书的人。
那人埋着头,看不清脸,乔榕仅凭姿势便觉得眼熟。
直到对方抬起头,两人同时怔住。
乔榕认出了他,好像是参观美术馆那天,徐菲身边的“相亲对象”。
他比起那时憔悴了很多,脸瘦了下去,曾经轻浮却明亮的眼神如今布满阴郁,浑身上下散发的负面磁场让人下意识想要远离。
乔榕突然就想起了刚出国没多久的自己。
在别人眼里,她肯定也是这幅衰颓模样。
郑荃没有忘记礼节,对她点了点头,便继续翻看起手中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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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妹妹面临信任危机
妹妹:我囤了好多糖,想不想吃?
哥哥:不想。
妹妹:为什么?
哥哥:我怕吃到一半,你让我还回来。
妹妹:我没那么变态。
哥哥:你就是。
妹妹:可恶!
妹妹:终于被你发现了!!快点,要不要一起做点变态的事情?!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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