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等待过程中,秦伶忠犹豫要不要开口问问,对症下药,这药到底有什么效果。尚且在迟疑,忽然有人朝他打招呼。刚跟着苏实真来到乡下时,对他来说,这里着实是人生地不熟。但待了一段时间后,很快,大家似乎都和他混了个脸熟,即便他不认识对方,也会有人肆无忌惮地朝他打招呼,用的称呼整齐划一都是同一个——“实真她男人”。
“实真她男人!”女性自来熟地靠近他。
不过这一次,朝他打招呼的倒不是什么陌生人。秦伶忠的记性一直很好,生病期间除外。她是苏飞宇的班主任,也是苏实真读书时的朋友。
“嗨。”他说。
对方似乎对他很好奇,上下打量个没完,之前也是这样,又说:“你和实真真的是一对吧?我听说过,她在大城市交了挺多男朋友,但带回来还是头一回。况且还是带到村里一块儿过日子。”说着,她径自笑起来,声音很清脆,听得叫人无缘无故有点不舒服。
他凭借本能惜字如金:“嗯。”
她并不反感,只是更加好奇了:“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会不会结婚?是不是已经结了?以后也打算在这待着吗?你家哪里的?你们在哪认识的?你们和她爸妈一起住吗?”
问题像弹珠,一颗一颗凿进身体里。
秦伶忠默不作声地听完,什么都不说,仅仅把包起来的中药装进塑料袋。
得不到回答,对方没有罢休,但这一次,她不再囫囵吞枣地发问,想了想才开口:“……那她有跟你说过家里的事吗?”
他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戒备,慢慢转身,掏出钱夹。这个动作有些阔别已久的味道,只因在这里,几乎不需要他花钱。总有人不知道从哪抹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甚至直接在园子里拎着一只鸡或一把菜回来,连交易都免去。
“什么事?”秦伶忠以不经意的口吻问,全身感官却都投向对面。
“哈哈哈,应该没有吧?都好多年了。还是初中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逃体育课。其实其他课也逃。体育课比较多,有时候没别的可聊,就讲讲自己身上的事情。毕竟我们都还小,什么都不懂嘛。”她说,“我没别的意思,但就是觉得,你们要是要结婚,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吧?”
“你说。”
对方看着他,好像在等待观赏一场无声的闹剧:“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他想假装无所谓,但还是转背就倒塌。预感是一片混沌,而此时此刻,含糊不清的海水中依稀有些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少女时代,女孩子聚在一起,偷偷聊些自己的私密事,比如恋爱,比如梦。可是,她们有一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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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来说(11)
这件事, 秦伶忠处理得并不得体。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同样有不能考虑做法的时候。他不想逼问她,但他的架势的确有点恐吓的性质。
女性的确认定自己是朋友, 所作所为也是朋友该做的。只是,她也不否认自己有过一点嫉妒的私心,毕竟都是女人, 而不管怎么说,外貌终究是外界对人最显着的评价标准之一。做绿叶对心理素质的要求并不低。
眼前的男人,她并没有太当回事。打扮平常, 又甘愿来这种乡下地方,加上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行为举止都有点智障的感觉, 肯定不会是什么角色。
然而, 他忽然朝她走过来。
体格差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难以忽视, 他面无表情,目光牢牢盯着她。
她认为自己并不是被震慑了, 只是本能的自卫而已,后退几步, 当即伸出手,抵住他的同时反问:“你、你想干嘛?”
秦伶忠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她支支吾吾, 一改方才游刃有余的态度,“你别过来。”
他继续朝她走过去,杀气腾腾, 却万籁俱寂。
对方终于恐惧到无以复加,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
走出店内时,秦伶忠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却不是失魂落魄。他坐上车, 苏黎旭还在为自己的事闷闷不乐,发动车子,他们什么都没说。电台里在放上个世纪的老歌,破旧的车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
他却只是坐着,目光穿过未经清理的车窗。外面的世界仿佛灰蒙蒙的。
和苏实真的过往变得破碎而模糊,他无法按照时间和逻辑顺序想起什么,只是像身居打湿的泥潭间,寄居蟹似的困扰持续不断朝他袭来,而他无力反抗,只有来回徘徊着躲避。记忆在胡搅蛮缠,头隐隐作痛。
回到村子里,秦伶忠没有回去苏丹青家,反而沿着只走过寥寥几次的路往上,再往上,终于到了苏实真家门口。
之前几次来,他从来没有进过她家。
自己推门进去,苏实真的妈妈恰好准备去晒切好的点心,看到他时眼前一亮,笑着对他说:“实真出去了,你先进来喝杯茶吧。”
秦伶忠也没推辞,点点头就走进去。到处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园子里有一棵柚子树,没什么苏实真生活的痕迹。
他坐在门口的座椅上,苏丹青家的狗跟过来,熟门熟路地进了院子,躺到秦伶忠脚下趴倒。他假装把什么东西扔出去,狗上当受骗,立即跑出去捡,但左顾右盼也没找到他丢的东西,于是又郁郁寡欢地跑回来,在他跟前晃着尾巴。
就在这时候,门响了一声。他回过头,进来的并不是苏实真,而是她爸爸。
秦伶忠没打招呼,只是抬起眼,但也没能对上眼神。
已经是听不见蝉鸣的季节了。他起身,将手指并拢,握紧,攒住手掌,示意给狗看,然后他站定脚,一侧向前踏出,上半身顺势转动。什么都没投出去,但狗却追了出去。
然后,秦伶忠转过身。
这一刻,到处都很安静,每一步与地面碾压时细微的声音都异常清晰,涌上头顶。仿佛落单的海鸟试图起飞,即便要他骨髓四溅、肌肉迸裂,漆黑的羽毛沾满鲜血,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无所谓。
他什么都没抓住。
殴打自己该尊为长辈的人时,鈋钝的触感汇入神经。在极具放慢的知觉中,秦伶忠想,搞砸了。他没忍住。所以,在对方抡着家具砸过来的时候,他也没躲开。秦伶忠和苏实真的父亲都挂了彩,气喘吁吁,狼狈不堪,死死注视着对方。
苏实真的妈妈恰好出来,撞见这一幕,吓得几乎要晕厥,扶着门说:“你、你们这是……杀人了,抢劫了,我要报警,我要报警……”说着转身,却因腿发软而瘫软下去。
假如是过去的他,应该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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