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自从与许淮联系上后,每次必要去县里采买,便会与他见个面,县里对外面的消息始终要比窝在乡间更快得知,何生此举,也是希望早些知道外边境况,家里也好看情况做出反应。
如果世道真的乱套,许淮是不介意举家搬离,因他家就是从益州搬回来,逃荒到外面去还不一定比大良镇这山疙瘩安全呢。
当然了,这只是最糟糕的打算,他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即将出世的孩子,还得了一位自己极喜爱的懂知冷知热的妻子,姐姐妹妹还有其他的亲朋好友,何时一点也不想打破如今这样美好温馨的生活。
虽然不能做到大的防范,何生在平时更加注重锻炼身体,并克服天性不爱交友的性子,与许淮几个同窗旧友时不时联络,以便了解动态。
他也跟着江家几位哥哥去山中打猎,年尾时换得不少钱,买完油盐酱醋存储着,靠着这笔钱还给家里人过了一个好年。
何家原本有一个地窖,何生与何大栓父子俩在别人都猫冬时,又在家里挖了个大地窖,已经修整好可以藏粮食,地窖开得很隐蔽,家里多余的粮食,全转移到新地窖中。除了家里几口人,谁也不知道。
何家人打的是这样的算盘。若是乱起来,人身安全先不说,粮食肯定紧缺,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没粮吃活生生饿死的事又不是没见过。有了地窖可以藏下大半粮食。再则,即便世道安好,家里多个地窖也是好事儿。
简直是两全其美。
何生背着锄头,慢慢的走在开满野花的乡间小道里,他手上还提了个竹篓,里面装着活泼乱跳的小鱼儿,媳妇胃口好,前几天捞的已经吃完,春天万物复苏时节,雨水丰盛,溪流潺潺的流着溪水,里面蕴育了非常多的小鱼小虾,捞起来没冬季时费事。
家里还有几罐子猪油,可以把小鱼洗净,用油炸了吃。想到油炸小鱼的滋味,何生看着手中竹篓里蹦跳着的小鱼,眼光都开始不单纯起来……
他一路兴冲冲的往家里走,刚走到大门,还没迈进屋子,何生便忍不住轻声唤道:“惜花我回来了……”
往常时,张惜花老早就应声,今儿却奇怪没回答,何生走到堂屋,没看到人影,又马上打开夫妻俩的房间,也没发现媳妇。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很是慌乱。
习惯每天家来时,张惜花笑意盈盈的脸,忽然改变一下,真是浑身不得劲儿。何生又匆匆往灶房里找人。
却见妹妹何元元垂了头蹲在灶台旁在奋力拿火筒吹火呢。
何生马上问:“元元,你嫂子呢?”
何元元因哥哥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连续咳嗽几下,她憋着个大红脸,很不满道:“哥哥,你忒的吓人干啥?”
她在家里好好的做家务,屋子静悄悄的,人又专心得很,何生猛然出声,的确是怪吓人的呀,何元元表达完不满,还瞪了他一眼。
何身高自知理亏,尴尬一下,就状似无意道:“咦,今儿是怎的娘和你嫂子都不在家里啊?”
“哦。”何元元摆摆手,很随意道:“阿富嫂子要生了,娘和嫂子刚才都被二婶叫过去帮忙啦。”
何生心里有点不满,虽然媳妇说过,她最快也要过得一个月才生,可何生还是担心,怕有个好歹,便不让张惜花去别家串门了。
何生丢下竹篓,便道:“我去看看。”
见哥哥一溜烟儿就没影子,何元元嘀咕道:“哥哥你去凑啥热闹?你又不是稳婆,又不像嫂子一样会医术。况你个大男人,也好意思上生孩子人家的门。”
叨叨絮絮,家里蚊子都没一个,只剩下她被娘吩咐过,何元元只得无奈的做着今天的晚饭。
此时夜幕已经落下来,何生来到二叔家时,听到房中传来李秀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内心再次咯噔一下,挪进门,便见到何富已经蹲坐在堂屋里,何生道:“怎的也不找个椅子坐?”
蹲在地上像什么话。
何富抬了头,扯了扯嘴角道:“我害怕。我紧张。”
何生少不得在心里鄙视一番何富,都已经是做了爹的人,还经不住一点事,就是妇人生孩子而已,多大点事啊。
何生心里默默这么想,却完全不记得自己媳妇还没生呢,他早一段时间就已经紧张得神经绷紧了。
断断续续听着秀娘的哭喊声,还是一点消息也没。
何二叔从地里回来,一块守在堂屋等消息,三个大男人便或蹲或坐,片刻后,张惜花打开房门走出来。
何生瞧见自己妻子脸上冒着细汗,脸色也蜡白蜡白的,他赶紧问:“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呢?”
张惜花抿嘴笑道:“我没事儿,只是秀娘这次生的艰难点,估摸着还要等些时辰,何郎不若你先回家用些饭?”
她知道丈夫是想等着自己一起家去,又猜到他一定没用饭,可她瞧见秀娘的生孩子的场面,一点胃口也没有。她出来就是透个气,喝一口温水暖暖肚子,也要给秀娘泡一杯补充体力不伤身的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