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包年仅八岁,乃是万铭的徒弟,他手中拿了个抹布和扫帚,本就面色紧张,被绮娘这般一叫,更是吓得面白如纸。
谢星阑视线落过去,立刻皱眉,“过来答话。”
豆包哆哆嗦嗦地走到谢星阑跟前,怯怯道:“小人、小人看火已经被扑灭了,便趁着这功夫,给师父打扫了屋子。”
按双喜班的规矩,师父带徒弟,徒弟便要照顾师父的日常起居,收拾屋子本不算什么,但豆包将恐惧二字写在脸上,直令谢星阑起了疑心,“你怎如何害怕?”
豆包摇头,又低低垂下脑袋,结巴道:“小人、小人怕死人。”
绮娘看着他这幅样子,拧眉不解道:“只是着了火而已,眼下帷帐掩着,你也瞧不见什么,你此前跟我一起守灵怎未如此惧怕?”
豆包被谢星阑盯着,此刻眼眶一红,快要哭了,谢星阑语声迫人道:“你可是去给你师父打扫屋子的时候撞见了什么?若不从实禀告,可是要治罪的。”
豆包年幼,哪经得起谢星阑恫吓,立刻跪在地上道:“小人给师父收拾床铺的时候,在枕头角落里发现了一把钥匙……但又不是师父自己屋门的钥匙,小人……”
谢星阑面色微变,“钥匙在何处?”
豆包哽咽道:“还在师父床上,小人没敢动——”
谢星阑正要带人去探看,这时帷帐后传来了岳灵修的声音。
“县主,您猜的不错,确是受过骨伤。”
外头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下一刻,秦缨从帷帐之后走了出来,她面色比先前更为凌人,又看向豆包,“你确定不是你师父自己的钥匙?”
豆包摇头,“师父的钥匙在小人这里,只有一把。”
谢星阑看向秦缨,秦缨道:“先去万铭房中看看。”
众人离开火场,途径丽娘三人的小院,直奔万铭的厢房,一进门,豆包便指着床榻角落道:“就在那里——”
谢星阑亲自上前,不出片刻,便寻到了一个黄铜钥匙,他转身交给谢坚,“去茹娘房门上试试。”
谢坚拿着钥匙便走,不过片刻,他小跑着归来,“公子!试过了,就是茹娘房门上的钥匙!”
众人一阵哗然,绮娘惊愕道:“是万铭害了我师父?!”
谢星阑扫了屋子一圈,“钥匙在,银子多半也在,重新搜——”
谢坚带着人翻找,秦缨的神色也颇为难看,“前一次并未搜到,怎今日会被豆包发现?”
绮娘哭道:“定是他前日藏起来了,眼见衙门没搜到,便觉自己没了嫌疑,这钥匙说不定是他不小心留下床榻上的,万铭好狠的心,竟然是他害了我师父,我师父与她一同搭伴三年,对他比对其他人都好,他怎下得去手?!”
绮娘话音未落,一个翊卫从床底下摸出了一物,“大人!找到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包袱,因放在床底深处,此刻蹭满了脏污,翊卫手脚利落的打开,下一刻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包袱里躺着的,正是六锭白花花的银元宝!
绮娘大喝,“银子!我师父的银子!就是万铭害了我师父!”她转身看向秦缨和谢星阑,“县主,谢大人,万铭今日去了韦尚书府演戏法——”
秦缨和谢星阑当然知道万铭今日要去演戏法,但看着这三百两银子,谢星阑觉得古怪,秦缨也拧紧了眉头,这时绮娘恨恨哭道:“万铭杀了人,还能毫无愧疚地和丽娘准备戏法,难怪,难怪他昨天受了伤,难怪他的机关也出了麻烦,这一切都是我师父在天之灵看着,都是他的报应!”
秦缨不禁问:“他的机关有何古怪?”
绮娘抽噎道:“昨天晚上他们试的时候,说是用惯的机关总是卡主,便连夜换了新的,今天早上还是丽娘提醒莫要带错了——”
秦缨听见此言,心弦骤紧,她看向谢星阑,急声道:“我们得立刻去韦府!若去的晚了,只怕万铭性命不保——”
微微一顿,她冷声道:“我们从一开始,便被茹娘骗了!”
第96章 惊宴
因韦尚书府补设中秋宴, 尚书夫人霍氏一大早便起身装扮,既是中秋团圆宴,自不能只请男宾, 韦家下帖子请的都是对方一家人,与韦家交好的文川长公主府、工部侍郎萧府、永川伯府、淮阳郡王府都在受邀之列。
想到文川长公主素来盛装, 装扮好的霍氏又从妆奁之中挑了一支碧青步摇戴了上,对镜自照一番,这才美滋滋地离了卧房, 出门之时又问,“双喜班的人可来了?”
亲信王嬷嬷道:“天不亮就来了, 适才已经搭好了台子, 这会儿正在试功夫, 您放心, 她们来我们府上多回了,出不了岔子。”
霍氏哼了一声,“就是来了多回, 才怕他们恃宠生娇。”
说至此,霍氏又道:“今日文川长公主赏脸,让厨房也警醒些, 她回回设宴都是曲水流觞席, 咱们稍有不妥便要被她鄙薄。”
王嬷嬷道:“长公主上回来,还是去岁中秋吧?”
霍氏抚了抚发髻, “谁知道呢,她愿意来, 我们府上也有脸面, 公子可起身了?”
嬷嬷颔首,“起了, 刚才公子还往双喜班去了一趟。”
霍氏一听此言便冷笑开来,“人都死了,他还这般殷勤?”
王嬷嬷不敢多言,霍氏也懒得斥责,自顾自往厨房去,待查看了今日膳食,又不放心地往双喜班表演的畅音台去,今日设宴之地在畅音台对面的潇湘馆,众人凭栏用膳,隔着一处摆满了名贵菊花的中庭,正好能看到畅音台全景。
站在花圃一角,霍氏只见台上正有人在爬杆舞剑,而一道帷帐之隔,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她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尚算满意,“今日除了咱们自己和萧驸马,都无人看过那戏法,到时候定要叫他们惊掉下巴才好。”
王嬷嬷跟着附和,霍氏这才转身往前院等候客人。
至巳时过半,永川伯夫妻带着柳思清先到了,霍氏与韦崇出门相迎,又连忙唤了韦蒙出来,韦家和柳家乃是世交,也正是因着这份情谊,当初才想着和宣平郡王府结亲,但谁也没想到李芳蕤为了拒绝亲事,竟能闹出一场逃家之行,如此,可算是彻底绝了两家联姻的念想,为此霍氏对柳家多有惭愧,待客之时越发热情。
待日头升上中天,工部侍郎萧骞也到了,萧骞与夫人刚落座,淮阳郡王夫妻也相携而来,男客们被韦崇请去书房说话,萧夫人和淮阳郡王妃则与霍氏在花厅饮茶,这般一说,便谈到了今日宴上的双喜班。
得知前几日双喜班是在宣平郡王的庄子上出事,霍氏心底莫名一紧,再听闻在场几位公子小姐当日也在场,霍氏面色顿时尴尬起来,“这……我和老爷事先不知你们也在,若是知道,便不请他们的,没得叫大家觉得晦气。”
萧馥兰忙道:“也没什么晦气的,当日乃是有人故意为之,只要双喜班还开场子,总是要碰上的,只是听闻如今凶手还未抓到,不知那位姑娘到底是何人所害。”
一旁的柳思清道:“查案的是谢星阑和云阳县主秦缨,想来要不了多久便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