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蹙眉,一边解包袱一边道:“父亲又不会问。”
白鸳一想也是,而后盯住秦缨不放,一双眸子微微放光,看得秦缨发憷,“有话便说。”
白鸳凑上来,一边替秦缨更衣一边道:“您去那村子的路上,可生过什么事吗?怎么这次回来,奴婢觉得谢大人待您与从前有些不同呢?”
秦缨快速眨了眨眼,“何处不同?”
白鸳认真道:“船上的事便不说了,便说刚才吧,大家都被吓着,但他只关心您,还有,这卧房也是让您住——”
秦缨轻嘶一声,“难不成让芳蕤住?我与芳蕤之间,他还是与我更熟悉些,没错,终究是因为我与他早就相熟罢了。”
白鸳迷惑起来,秦缨转身看她道:“他是外冷内热的性子,你想想他不苟言笑的模样,若不够相熟,他哪会多言?”
白鸳歪了歪脑袋,“可是——”
“别可是了,你便不累吗?”秦缨打断白鸳,直往耳房而去,“咱们快些梳洗歇下为好,明日还有差事呢——”
白鸳“哦”一声,乖乖跟了上去。
谢星阑走出清晏轩,又忽地驻足,有些不放心地听了听院内动静,见无声无息地,他才继续往父母住的汀兰院去,谢坚跟在他身后,拧着眉头道:“公子,小人有一事不明白……”
谢星阑未出声,等着他说下去,便见谢坚抓耳挠腮一番道:“您待县主越来越好了,这院子您住的虽不多,可您少时,是夫人亲手为您置办的,这些年您就算不回来,也不许其他人为您打理,只让嬷嬷照应,此番到了县主这里您却实在大方,您……”
他伸着脖子看谢星阑面色,却见谢星阑八风不动,眉眼间还是那股子和煦意味,谢坚眼瞳越瞪越大,心内某个猜度越发明显,“您这一路上……您不会是……”
话还未说完,谢星阑转眸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沁人心脾,颇有警告意味,谢坚心下骇然,忙自打嘴巴,“小人多言了——”
见此,谢星阑方才大步流星而去,等他走出十多步,谢坚才跟上,但他边走边自言自语,等到了汀兰院,一眼看到了等在此的谢咏,他连忙抓住谢咏的手臂,“哎,我跟你说一件事,一件大事,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公子近来对县主颇为照顾……”
谢坚眉飞色舞一番,本要等个答复,谁料谢咏看傻子一般看他,连一句话也未说,直挣开他进了屋去,谢坚苦恼地抓了抓脑袋:“难不成我说得还不够明白?”
谢星阑正在屋内点灯,他先前已来此处缅怀片刻,此时住过来,目之所及尽是亲切,他移步暖阁,对着谢正瑜夫妻留下的旧物出了会儿神才折去卧房,一番梳洗更衣,子时三刻熄灯躺下。
幼时谢正瑜入京做官时他刚满一岁,在三岁入京之前,皆养在母亲房中,谢星阑闭上眸子,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幼年情形,父亲母亲过世多年,面容早已模糊,但许是歇在此地的缘故,这追思来的格外深切,可没多时,谢星阑一个激灵睁开了眸子。
正忆哀思的他,脑海中竟闯入一张鲜灵秀美的脸,那双点漆似的眸子,或喜或惊,或悲或利地望着他,直令他心腔子里难抑地躁乱起来。
第146章 大火
舟车劳顿多日, 秦缨和李芳蕤这夜睡得极好,翌日清晨起身,刚到前院, 便见几个着衙门公服的面生差役守在中庭,二人正诧异, 谢坚从正厅迎了出来。
“县主,李姑娘,是江州刺史宋启智大人来了。”
秦缨挑眉, “来的这样早?”
谢坚往正厅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道:“小人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见秦缨和李芳蕤皆是诧异, 谢坚愁眉苦脸道:“我们公子不知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睡得不好, 卯时便起身练功, 天色微明时,小人便将苏姑娘和余姑娘的案子送到了江州府衙,宋大人得知我们公子回来, 便亲自过来拜访,顺道商议案情。”
秦缨和李芳蕤对视一眼,李芳蕤也低声道:“莫不是想到了他父亲母亲的事?”
秦缨闻言瞳底微暗, 三人一起往厅堂内走去, 刚入门,堂中一个着绯色官府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谢星阑也起身道:“这位便是云阳县主,这位是宣平郡王府的李姑娘。”
宋启智寒暄两句, 秦缨径直问道:“商议的怎么样了?”
众人重新落座, 谢星阑看着宋启智道:“余姑娘和苏姑娘的证供,宋大人已经看了, 稍后便派人往他们老家去,至多两三日便有消息,眼下正商议如何追踪凶徒,画像虽有,但她们时隔多年,记忆模糊,也不保万全。”
秦缨沉吟道:“从她们老家查起,若找到族人,最好去当年事发地附近查访,这些人在江州作案多起,必定有本地人做策应。”
宋启智年过而立,眉眼温和,气韵儒雅,闻言颔首道:“我与谢大人也正是这般设想,这几年江州也有拐卖百姓的案子,也抓到过几人,但未查出几个同伙,此番从旧案查起,说不定会有收获,谢大人也说会往渝州、楚州几地发公文,若几州府协查,想来会比从前方便许多。”
秦缨略作沉吟道:“查案为其一,其二是如何安置受害者,李大人已经知道她们的境况,若她们的族人无法接受她们,往后她们生计都十分艰难。”
宋启智忙道:“县主大可放心,此番找到她们族人,自会好生交代,若她们父母亲族不愿接纳,那也少不了帮她们寻一份生计。”
宋启智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有此保证,秦缨和李芳蕤都放心不少,谢星阑这时道:“她们如今在我府上,若有何要查问的,我去叫她们出来。”
宋启智应是,谢星阑便吩咐谢坚去唤人,没多时,苏槿仪和余秀蓉一并到了前厅,宋启智带着身边长史亲自问话,谢星阑则在一旁旁听。
秦缨和李芳蕤在门口候着,李芳蕤打量着宋启智道:“这个宋大人看起来很是亲善,这案子落在他手中,也不知会否尽心。”
秦缨道:“谢星阑是龙翊卫指挥使,又受陛下直掌,他不可能不忌惮。”
李芳蕤微微颔首,“不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得为自己的仕途尽心。”
等宋启智问完证供,已经是日头初升,宋启智本要告辞,这时往东边看了一眼,“东府老太爷过世,昨夜我便去吊唁过,谢大人此番回江州,可要等丧事办完?”
谢星阑面不改色道:“此番还是为了这宗案子回来,若你这边消息来得快,或许不会多留,此前的差事还要回京复命。”
宋启智笑着应好,“衙门一旦有消息,便派人来府上知会。”
送走宋启智众人才用早膳,等到了偏厅时,便见两张方桌上摆满了碗碟,江嬷嬷和张伯面上笑意分明,带着两个儿媳和厨娘在旁侍候,苏槿仪和余秀蓉出身不算高,又经过多年苦楚,此番得如此相待,心底尤其感激。
江嬷嬷边布菜边道:“东府那边一大早就来请过去用早膳,倒是殷勤,不过奴婢知道公子喜欢什么,这些小菜虽不算精贵,却是江州本地才有的吃食,想让几位姑娘尝尝鲜,都是自己做的……”
李芳蕤赞不绝口,又转而问道:“那边昨夜可安生?”
江嬷嬷摇头,叹道:“不太安生,你们离开后,大小姐便被禁足了,又说昨夜三老爷守灵也病倒了,幸好家里常备了些药材,才让他缓过来,但落在林氏口中,便又是被大小姐气的,哎,只希望简家快点来人,否则大小姐往后真是不好过。”
谢星阑蹙眉,“病倒?”
江嬷嬷点头,“是来送早膳的香莲说的,她与奴婢相熟,便多言了两句,说这半年来,三老爷身体都不算好,不知道是不是承了老太爷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