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欢嫔到底是什么缘故,可如果真的是她跑了出来,恐怕宫里还真的是发生了什么。
等他吩咐的时候,戚颜已经到了上房,就见烧得暖暖的房间里,欢嫔不着粉黛,身上的衣裳单薄,只有一件大大的斗篷将怀里的小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的脸冻得通红,就算是在温暖的房间里也没有缓解,焦躁又惶恐。
带见到戚颜的那一刻,欢嫔紧张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王妃,宫里出了事,我只能带公主来求你庇护。”欢嫔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
见她不安,戚颜也不让身边的丫鬟去帮她抱孩子下来。
倒是欢嫔,在见到戚颜之后就像是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睡得砸吧嘴儿的小家伙儿放在一旁的软塌上,给她掖了掖小被子,这才转身急急地说道,“陛下出事了。我听贵妃娘娘说,陛下油尽灯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大半夜的把淮王给召到了宫里,淮王的禁卫把守了整个宫中,消息没传出来。”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魏王不客气地问道。
他没有戚颜的怜香惜玉,只干脆地问道。
“我……”欢嫔顿了顿,轻轻地把自己怎么出宫说了。
她本出身不高,从前是宫中等候皇帝宠幸的美人,尚未得宠的时候与一些宫中的宫女走得亲近,因此知道一些宫中运送各种废物的小门。
“之前太后娘娘知道王爷被女人当街拦马,想算计王妃的事,我就是通过我当初那些亲近的小姐妹送出宫的。”
欢嫔举证,表达自己是能出宫的。
不过这举证让魏王黑了黑脸,不再说话了。
戚颜却已经微微颔首……上位者有上位者的生活与习惯,如欢嫔这样出身不高的,也有她所在的生活。
因此她是相信欢嫔不会在皇帝的问题上冒着风险哄骗自己。
更何况皇帝油尽灯枯这件事,戚颜早有准备,半点也不意外。
戚鸾和戚贵妃连番给他下药,皇帝活得好好儿的才叫见了鬼。
不过,皇帝竟然一下子油尽灯枯……戚颜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欢嫔见了她嘴角的笑意,有些茫然,可眼下事关重大,却顾不得这些疑惑了,红着眼睛对戚颜哽咽地说道,“贵妃娘娘说要把陛下熬得驾崩,等陛下不能治罪于她,再公布陛下驾崩的事。她还要假托有孕,说日后抱个孩子回来继承皇位。”
她身体一软,软在戚颜面前的地上喃喃地说道,“娘娘好天真啊!她想得自以为周全,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戚贵妃说起来,年纪不大,且整日里生活在富贵风流之中,瞧见了戚家曾经翻手为云的张扬,就以为自己说什么就能是什么。
可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由着戚贵妃的想法。
她口口声声有孕,就以为世人都会相信么?
就算是有太医说话,可那些皇族,还有朝臣,怎么可能只相信区区几个宫中太医。
他们自然会寻信得过的大夫再给贵妃诊脉。
还有,说抱养就抱养个孩子,听起来也不靠谱极了。
她有孕的时候,那得多少人关注,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个孩子进来?
就算是有掌管禁卫的淮王,可欢嫔都知道,淮王掌管的只是禁卫。
宫里淮王还能说了算,可出了宫中,淮王手中的那点禁卫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有半点差错,贵妃就完了!
戚贵妃胆大包天,但凡敢眼睁睁地看着皇帝驾崩自己满嘴假话,那日后恐怕逃不了朝中那些大人们的清算。
她……她不能跟戚贵妃一块儿沉了船,甚至此刻,欢嫔双手发抖,紧紧抓住了戚颜的裙摆,眼泪滴落在戚颜面前的地上哽咽地说道,“贵妃恐怕难逃罪责。可是,可是求王妃,求王妃看在我冒险出宫,对王妃忠心耿耿,给,给公主与我一条生路。”
戚贵妃自己作死没关系,可不能连累公主。
她背叛戚贵妃,只求能在魏王府面前得几分功劳。
哪怕日后也会被清算,哪怕日后不复尊贵,可只要能凭她来提醒王府的这点功劳,换取公主与戚贵妃切割,保公主平安,那对欢嫔来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欢嫔在自己的面前落泪,戚颜怔忡片刻,轻叹了一口气,俯身扶她起来,柔声说道,“你不必担心,也不必着急。既然来了魏王府,你与公主的安全总是能够保证。”
欢嫔总算得到这样的一句话,不由泪流满面。
“多谢王妃。”她恐惧了一晚上勉力忍耐的眼泪汹涌地流出来,可却急忙擦干了,将自己听到的戚贵妃与淮王之间如何谋算的话详细说给戚颜听。
她说完了这些,忙对戚颜说道,“贵妃娘娘还说要把王妃骗到宫里,扣住你来威胁王爷。”
魏王本漫不经心地听着皇帝的死活。
可听到这里,他的眼底生出几分杀意。
“怨不得她要隐瞒陛下的事。原来是想让我毫无防备被骗到宫里去。”戚颜见欢嫔惊惶不安,便安慰她说道,“你不必担心。如今既然我已经知道,就有了提防……陛下。”
她沉默片刻,缓缓地问道,“是真的不大好了么?”
她的脸色有些复杂。
眼前闪过的,是前世在她临死前见到的,皇帝那张英俊苍白的脸。
她嫁给他十年,他一直都是高贵的,英俊的人间帝王。
可没有想到这一世,不说十年,仅仅不过是两三年,他还是风华正茂,竟然就成了如今这副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