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芳这才想起来,她在表格上填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名字。
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她发现自己是医院的员工,那也对不上号。
孙芳的心放回肚子里,又重新坐回到邓离离面前。
“对,我叫袁依琳。”她目不斜视的撒谎。
“袁女士你好。”邓离离将表格放在一旁,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你介意把口罩摘下来吗?”
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女人,穿最普通的棉麻长裙,略微发黄的长发胡乱的散着,肩上背了个帆布包,像一个十分普通又不舍得给自己花钱的家庭主妇。
可她腕上的手表却出卖了她,那是一只非常昂贵的手表,古董表,限量款,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一块手表呢?
她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心更强了。
注意到邓离离在看她的手腕,孙芳赶紧将包放在腿上,遮住了自己的手。
“一定要摘吗?”她问。
邓离离淡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仿佛是感觉到对面人视线里强大的压迫气场,孙芳没有等到回答,略显不情愿的将口罩摘了下来。
邓离离并没有认出她是谁,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
孙芳暗自窃喜,但在描述自己病情的时候还是稍有隐瞒,隐去了自己的工作环境等细节。
“你说你很享受偷窃带来的快感对吗?”
孙芳脸有些热,但仍旧老实的点了点头。
偷窃癖在心理学上是一种特殊的变态心理行为,是一种精神障碍。
本质上是一种瘾,它和烟瘾、酒瘾以及吸毒成瘾都一样,属于意志控制障碍范畴。
心理学上将这种变态心理行为归因为原生家庭问题。
多数偷窃癖患者为女性,幼年时期亲密关系缺失,或者是不在父母身边长大,或者是与父母关系不够亲密。
这些都会导致孩子在青少年时期开始想要通过各种手段满足自己,偷窃就是其中之一。
看到让自己心动的东西的时候,就想要透过偷窃的手段占为已有,看到他人焦虑,自己内心也会产生满足感。
而很显然,这两种情况面前这位咨客身上都可以找到端倪。
“我从来没偷过钱,偷来的东西也从来没有拿去换过钱,都是藏起来或者直接丢了,还有很多东西拿到手里我就不喜欢了……近半年以来我已经在控制自己了,除了偶尔偷用值班间同事的化妆品以外,没再偷过什么东西了……”
邓离离抓住重点,问她:“你偷用的是哪个同事的东西,你和她关系好吗?”
“是袁……”孙芳下意识就要说出袁依琳的名字,但转了个弯儿又咽回去:“原来挺好的,但是最近我越来越觉得别人说的对,那个同事就是婊里婊气的,挺不要脸的,勾引病人家属不说,还无法和同事搞好关系,给我添了很多麻烦,我觉得我已经很照顾她了,可她还不领情,总弄得好像我欠她似的,我就经常会在值班的时候偷偷用她放在值班室的护肤品或者衣服,我拿她的鞋子去泡马桶水再拿回去,然后看着她穿上,我知道这样做真的很恶心,但是每次我做过这样的事情以后,就会对她更好一点,哪怕她不领情我也不会再生她的气了……”
为了满足心理平衡而偷用别人的东西,这种也是偷窃癖的常见表现。
其内核还是无法处理亲密关系。
孙芳说话的同时,邓离离一直拿着笔纸记录一些重点。
而刚才那段话中,“病人”这两个字一下子就打开了她记忆的阀门。
她猛然想起来,面前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沈一枝所在医院的护士,他们之前打过照面,难怪刚才一看见她就想跑。
她不动声色又问:“你说你从来没偷过价格昂贵的东西对吗?”
孙芳忙不迭点头,飞快的又补充一句:“上次那个胸针是特例,……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东西有那么贵。”
邓离离没说话,而是瞟了一眼她的腕表:“那你手上戴的表是自己买的吗?”
孙芳咬着下唇,沉吟了一会儿,刚想否认却被邓离离打断。
“好了,我猜你也不知道这块表的价值,它并不比你拿的那个胸针便宜,如果你现在面对的不是心理咨询师而是警察,恐怕你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孙芳浑身一凛:“老师,我不想坐牢啊……”她颤抖着去摘腕表,可手抖的太厉害,半天也没有摘下来。
在来访者咨询过程当中坦白的犯罪,心理咨询师是否应该向公安机关举报,这在国内的律法当中仍然没有明确的界定。
可邓离离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却了解过国外律法对这一部分的规定,基于保密协议,心理咨询师是不能泄露来访者资料的,但是对于正在发生的犯罪除外。
当然,如果面对司法机关公安部门的问询,心理咨询师也有义务如实作答。
“邓老师,求求你了,你别报警……”孙芳哭得面容扭曲,浑身抖如筛糠,腕表终于摘下来了,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一款十分精致的手表,皮质的细表带,表盘上有一小圈闪亮的碎钻,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闪光。
漂亮是漂亮的,却昂贵的很低调,不怪孙芳认不出它的价格。
邓离离拿起腕表看了一眼,只见银白色的表背上刻了一行英文。
【now and forever】
从现在到永远?
她皱眉,否定了这个最直观的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