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珠不是第一次进兵部尚书辛府了,只不过上次来的时候她还是墙上君子,今日再来,却能和明泽一起从大门而入。
辛府前后四进大院,宽敞气派,还修了个小花园,但相对于其他三品大员的宅子,着实有些寒酸,尤其是年久失修,她那晚探路还踩碎好几片瓦,说来也是惭愧。
辛醇还没回来,领路的门房便将明泽带去了后园的抱香草堂,几位寒门士子先到一步正在和辛醇的门客们说话。
其中就有明泽见过的崔策,他起身笑眯眯向明泽打了个招呼:“世子今日来的好早。”
“今日夫子没有拖堂。”
崔策做了个请的手势,明玉珠跟在明泽身后入内,却被崔策拦下:“草堂乃读书之地,女子不得擅入。”
明玉珠笑道:“敢问这规矩可是辛大人定下的?”
“还需大人定规矩吗?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这草堂与书房、书院相同,乃男子明经辩史之地,女子入内,岂不荒谬?”
明泽急道:“女子也可识文断字,况且在汉白书院……”
明玉珠却道:“殿下不必为我分辩,道理要说给聪明人听,愚者自愚,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我便在门口等着殿下吧。”
明泽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明珠第一天跟着他就吃这样的闭门羹。
但崔策却依旧在忖度她那句‘愚者自愚’,待明白过来后,又狠狠瞪了明玉珠一眼。
她索性在草堂门口的石阶上坐下,这不坐不知道,一坐就感觉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
也是这段时间被顾飞扬养坏了,到了时间就得吃饭,不吃就得饿肚子。
“世子明年也要参加科举?”草堂里,有人问明泽:“藩王世子也能入仕?”
“我……不参加。”明泽道:“我是因仰慕辛大人的才学,想多学点东西才来的,正所谓,学无止境。”
“原来如此,世子还真是好学,在汉白书院上了一天的课,还来听辛大人讲课。”
明泽有些腼腆的笑道:“书院到底还是立足于诗书礼乐,辛大人讲的反而更明确一些。”
众人听闻纷纷附和点头,其中却有个不和谐的声音道:“你看人家靖平世子多潇洒,吃喝嫖赌也算样样精通,那才算没白来人世走一遭!”
明玉珠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却是个锦衣书生,虽穿着富贵,但观其神色面貌,以及手上裂口和肘部关节,不难看出是出身寒门。
但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件锦衣又很好的隐藏了他的寒酸。
“靖平世子也并非你说的那样……”明泽道:“他武艺高强,为人果敢,也算是少年英杰。”
“就他?还英杰?”锦衣书生差点笑出声:“我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他那种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总是万般得意!我听闻,他家中养的马就价值万金!娇妻美妾成群结队!吃的更是奢靡,吃鱼只吃鱼唇,吃鸡只吃鸡冠,吃羊只吃羊眼珠子!他那一顿饭,少不得得费上几百条鱼,几十只鸡,更有数不尽的猪牛羊!”
明玉珠嘴角微抽:“那能好吃吗……”
莫说她了,就连其他人也提出此等疑问。
锦衣书生又道:“你们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等你们有人家靖平世子的财力,就知道这玩意好不好吃了!”
明泽忙道:“不不,他不这么吃……”
“待我来日封侯拜相,说不定也能感受一下靖平世子的快乐!哈哈哈!”
众人跟着哄堂大笑,明泽还想挽回一下为顾飞扬的形象,却总插不进嘴,对上门口明玉珠含笑的眉眼,心头又豁然开朗起来。
他说别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一边做那背后讥嘲的小人嘴脸,一边却又暗自艳羡恨不得变成另一个顾飞扬。
当真是愚者自愚!
“你们今日读书科考,便是为了来日吃鱼唇?吃羊眼珠子?娇妻美妾左拥右抱?!”
抱香草堂内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起身向门外行礼:“辛大人。”
辛醇负手而来本带着怒气,待看到门口的明玉珠后不由一惊:“你?”
明泽正要解释,就听明玉珠与他见礼道:“辛大人,好久不见。”
“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辛醇赶忙回礼,却是同僚之间的礼数,这让草堂中学子讶异的同时又纷纷忖度起明玉珠的身份。
“你怎么在外面?”
明玉珠道:“女子不得入草堂,不是辛府的规矩吗?”
“是何人立此规矩!老夫为何不知!”
崔策忙出来道:“属下……”
“荒谬!本以为你跟在老夫身边多年,该是个明理之人!竟说出这样的糊涂话来!女子如何?女子若入朝堂上战场!该当让你们惭愧!”
崔策被臊的脸色青红一片:“属下知错……”
只听辛醇又指向方才说话的锦衣书生:“你这衣裳哪来的!”
“学生买的!”
“买的?你老母卧病,姐姐守寡,只有一个在秦楚楼卖唱的妹妹补贴一家人的生计,你却买这样的锦衣华服?”
“回辛大人的话,这是学生卖字画挣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