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却依旧不看他,沿着复廊往后园行去。
顾飞扬心下不安,抓住她的肩头将人转向自己:“出什么事了?萧源对你说了什么,还是对你做了什么?”
廊下的风灯在她眼睑之上投下一片浅色的光晕,却使瞳仁清透的无悲无喜。
顾飞扬仔细观察着她,知她平日或寡淡,或心不在焉,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生气?痛恨?不,都不是!
“是不是萧源?我找他去!”
他说着便转身要走,却听明玉珠道:“你也太不懂事了,你还是个三岁小孩吗?!”
“什么?”他又看向她道:“你说什么?”
“为何要私凋禁军闯萧源府邸?”
顾飞扬不觉收紧眉头,将她上下打量一遍:“为何?因为萧源不敢和禁军起冲突,小爷若带侍卫前去少不得要和他打起来,打起来小爷自是不怕!就怕耽搁时间,你再出什么事!”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他不觉拔高了声音,方才直面萧源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愤怒,竟好像有块巨石压上心头,叫他无法喘息一般。
“顾飞扬!”明玉珠也紧跟着大声斥道:“我原本以为你虽率性!却不至于如此一意孤行!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三番五次和萧源为敌对你有什么好处!如今你被困于京中,还嫌他给你使的绊子不够多吗!”
“让他来!小爷最不怕的就是他!我只知他动了你,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不怕他!”
“是!你不怕天,不怕地,也不怕死!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真的被他害死!你爷爷该怎么办!靖平该怎么办!你路遇东洲流民,看的还不够透彻吗!”
顾飞扬听闻此话简直怒不可遏,他原地转了两圈,又急又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又不是那砧板上的鱼肉!难道还会乖乖等死不成!我今日去救你!难道还救错了不成!”
“救错了!”她道:“且不说我值不值得你去冒险!单是如此鲁莽之事你就不该去做!上位者生死关乎百姓!为将者,更要纵观全局!你这般冲动鲁莽!就算上了战场也是那不服统帅的乌合之众!更遑论将来还要成为靖平之主!全军将领!”
顾飞扬被她堵了个哑口无言:“我!”
“还有!你还私调禁军!今夜他萧源不能拿你怎样!明日告到禁军统领处,治你一个滥用职权之罪!你才赢了仓玉河一役,正是倍受器重之时!眼下莫说给你晋升,单是给你革职都是轻的!”
“小爷不稀罕!”
“不稀罕?”明玉珠冷哼道:“也不知是谁入了南门营满心欢喜!穿了甲胄来向我炫耀!也不知是谁,胸有成竹,剿除水匪!受人恭贺得意洋洋!那些人还等着喝你的升官酒,结果却等来你被革职!当初有多少人恭喜你,现如今就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嘲笑你!”
她字字诛心,几乎把顾飞扬砸懵在当场,张口结舌,竟无从反驳。
似还觉得不痛快,明玉珠反问他道:“怎么?我说错了不成?”
“你没说错!”他捏紧拳头,眼眶憋的通红:“但,但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会这么做!”
“那你还真是冥顽不灵!”
“我何止是冥顽不灵!我还愚笨无能!但凡我有一点能力,也不至于叫禹城郡主孤立无援战死在敌腹之中!”
明玉珠的瞳仁也是骤然一紧,竟被他眼底的水光刺痛。
“你骂我吧,若不解气,你打我也行!”少年郎捏紧的拳头让他周身震颤不已:“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我还是会去!我,我当时不知怎么了,我只想着要救你!一时半刻也耽搁不得!我怕稍稍耽误一会你就会出事!我从没怕过什么!但我怕你会出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强忍着眼底的酸痛,高大俊朗如他,竟好像瞬间卑微成了一粒瑟瑟发抖的的尘埃。
明玉珠亦楞在当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说的没错,无法无天顾飞扬还真没怕过什么。
他是真的蠢?还是真的无能?他不知道带禁军出营,私闯皇子府是什么后果?
不,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想在最短的时间见到她,确认她无恙。
“顾飞扬……”
“你说的没错,我若是禹城的兵,肯定也会不服统率!就算拼得一死!我也要去战场救郡主的!”
他猛的抬起手臂,用力擦过眼睑,长睫濡湿,双目赤红。
“你哭了?”
“小爷没哭!”
明玉珠语塞,方才她还怒不可遏,甚至恨不得动手打他一顿,好好教训教训他,叫他长长记性!
现在竟有些哭笑不得……
试问,谁能有幸得见顾飞扬哭一次鼻子?也许这将是他长大后唯一一次哭鼻子,很难不叫人……
想要嘲笑一二!
“不过是批评你两句,你就哭鼻子?至于吗?”
少年郎吸了一下鼻头,将头扭向一旁,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她。
明玉珠略有讪讪,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能把世子爷说哭,那也许,似乎,确实是有点重了……
她抓住少年郎捏紧的拳头,一边掰着他的手指一边斟酌用词:“我说这些没有恶意,你别生气,要是无关紧要之人我才不会说呢,我管他死活!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我怕你因为我误了前程,再和萧源起了冲突,多划不来?”
言罢晃晃他的胳膊,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
后者一声冷哼,将目光瞥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