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后,北阙王达奚慧珍的折子就送到了京城,他以世子人在京城,身为生父,有教养不足之过上书请罪,与信一起送来的还有对靖平世子顾飞扬的慰问,可以说是姿态已经放到最低。
“北阙王此举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御书房内,五皇子萧源看完了达奚慧珍的折子,将其放在桌案之上:“儿臣原以为他会抵死不认,要求严查,和靖平抗争到底,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服软,这达奚慧珍,莫不也如明厚恩一般?”
庆章帝摇头道:“他可不是明厚恩,他当年跟着自己的父亲南征北战,小小年纪就豪气干云,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北阙王这个封号多半还是武帝看在他的面子上给的。如今虽已年近花甲,但身子骨依然硬朗,前两年还生了个儿子,你不知道?”
萧源岂会不知,前两年那儿子生出来的时候朝中不少人跟着看笑话,甚至还有膝下无子的想尽办法去求北阙王的生子偏方。
说起来,北阙王年轻的时候也是英雄威武风流多情,这样的人,身边显然不缺女人。
不过这都不要紧,既然他想生,那生多少都不是问题。
最大的问题反而在达奚烈这,他身为北阙世子,人不在封地,父亲早年风流留下的种也都长大了,各个都想将他取而代之。
不过比东洲好的是,北阙大权由他父亲一人掌握,不用担心庶出兄弟们作妖,他也正好趁此机会一个个铲除。
眼看拔的差不多了,结果又冒出个小的,听说那几天达奚烈不知是因为上火还是怎么,起了满嘴的泡。
越是如此,就越是有人要看他的笑话,但凡碰到就先说恭喜,恭喜他喜得胞弟。
他在京中做惯了笑脸迎人的模样,听到这样的话也只能苦笑应下,说声同喜同喜。
“对了父皇,达奚烈残害手足兄弟的证据不是一并送去了吗?北阙王为何只字未提?”
庆章帝哼了一声,反问他道:“你以为,就凭他是世子,是嫡子,就能随意摆布那些在北阙王眼皮底下的兄弟?”
萧源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
达奚慧珍那样的英雄人物,若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由得儿子胡来?
可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为何不管不问?还任由儿子……
忽然,他周身出了一层冷汗,贴在身上的里衣也变的凉津津的。
他小心抬头看了一眼高位之上的父皇,咬紧牙关的同时也咽了口唾沫。
在兽类的世界,王位的抉择往往都是强者居之,所以他们会任由继承者们殊死搏斗,以求决出最后的赢家,以带领部族走向更强大的未来。
达奚烈在和兄弟们的战斗中赢了,却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而从达奚慧珍不痛不痒的奏折中不难看出,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出,他都从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北阙,又或者,仅仅只是他自己。
“你怎么了?”萧平看了一眼儿子:“大冷天的,怎么还出汗了?”
一旁内监听闻赶忙给五皇子送上一块帕子,萧源接过来道:“实在是御书房的炭火太旺,儿臣有些燥热。”
“朕老了,身子也大不如前,这一变天啊,就浑身不舒坦,特意叫他们把炭炉子烧的旺旺的!”
言罢又重重叹了口气:“现在,朕最放不下的就是靖平那对爷孙,也不知朕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四海归心!”
萧源惭愧的垂下头去:“儿臣辜负了父皇,请父皇恕罪。”
“这就辜负了?”萧平眯紧眸子看向自己的儿子道:“你的本事呢?你当初拍着胸脯给朕的保证呢?”
“儿臣……”
“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萧平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向内室走去:“一个个的!都不堪重用!朕生养你们就是让你们长大了来气朕的!”
“父皇!”萧源又急急上前两步,一脸焦灼道:“父皇再给儿臣一点时间,儿臣一定想办法!儿臣有办法留住顾飞扬!”
“给你时间给你时间!朕给你的时间还少吗!”萧平指着他道:“朕现在觉得自己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不是你傻!是朕蠢!”
言罢,拂袖而去,俨然不顾萧源背后一叠声的呼唤。
直到庆章帝离开良久,他才慢慢收拾了情绪转身离开。
推开御书房的大门,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利刃一般割在脸上,恍若随时都能把他割出道道血痕。
他原本以为,这些年的忍辱坚持到底让他长出一身无坚不摧的铠甲,可没想到,父皇几句话就足以将他的铠甲击碎,任由这寒风肆虐凌迟。
但他也怨不得任何人,父皇本就给了他机会,是他自己没珍惜,也没做到,才会让父皇失望至此。
他抬头看向眼前巍峨高耸的宫殿,心中的愤恨与不甘又加深几层,暗暗下定决心的他只得加快脚步,不管不顾的向宫外行去。
他不信顾飞扬真的这般命大,一次可以躲过去,次次都能躲过去!
与此同时,北阙王达奚慧珍的书信也已经送到了靖平王顾骁的手上。
顾骁和庆章帝一样,看到达奚慧珍的言辞也十分惊讶。
将那信笺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上头有北阙王的火漆和王印,才捻着胡子喃喃自语:“达奚慧珍这什么意思?”
座下,顾飞扬悄悄对着明玉珠咬耳朵:“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就叫达奚慧珍,他儿子就叫达奚丽,哪是什么达奚烈啊!亏的他整天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