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见面,竟没有一个说话的。
最后还是顾飞扬没憋住,问卢主簿道:“听二殿下说辛大人招了?可是招出了哪个同伙?”
卢主簿紧张道:“啊?招?嗯……下官不清楚啊殿下,下官的职权……”
明玉珠道:“不必为难卢大人,若我没猜错,辛大人应该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吧?”
顾飞扬蹙眉:“大人可想好了,这可不是一桩小事。”
连明泽的心也跟着噗噗直跳:“大人,我禹城和你有何仇怨?我阿姐和你有何仇怨?你要这样对她!这样对禹城将士,你良心何安?”
辛醇那双略有些浑浊的眸子看向眼前三个年轻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笑出了声:“何愁何怨?是啊……何愁何怨……”
“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明泽捏紧拳头上前一步,激动的涨红了脸:“虽然粮草是你亲自派发出去的,押送粮草的曹军也是跟你复命的,但我宁愿相信有人暗中使诈欺上瞒下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辛醇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到了一处。
他平时很少会这么笑,无论是在兵部衙门,或者在家中的抱香草堂,他这个人总是太过古板严肃,因而许多人还曾背地里编排,说他找不到媳妇是因为没有姑娘喜欢不会笑的男人。
但此刻他却笑了,不仅会笑,而且还笑的有点好看。
没错,是好看。
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年轻时也是一位美男子。
“明泽……”辛醇笑道:“是我看走了眼,你不仅一点也不像你那个懦弱的父亲,甚至还有些像你的母亲。”
明泽心情激荡,捏紧的拳头不住颤抖,以求眼泪不要流出来。
辛醇又道:“你在京城委曲求全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他用力摇摇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也是,这也是你的活法,不过,你竟然能骗得过我,让我将你带入兵部,还叫你搜罗了许多线索,是我大意了。我当初还在想呢,你这孩子不错,虽然胆子小,但胜在一个聪颖好学,你还是甘寻的儿子,我怎样也会保你周全,不会叫你走东洲和北阙的老路。没曾想……你根本用不着我,我反过来还要被你检举,呵呵,好,很好啊!”
“辛大人,”顾飞他听不下去了,蹙眉道:“小爷敬你,但也不得不说一句,有些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眼下没有明泽检举你,你对禹城的所作所为早晚也会被拆穿。”
辛醇又淡淡笑了笑,没再吱声。
明玉珠看了看他,转身跟卢主簿打商量:“能不能让我单独和辛大人说句话?”
“啊?”卢主簿紧张的不行,他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但能叫两位世子都会她言听计从的,必然来头不小。
“行,行,姑娘请便,若有需要叫唤下官!”
“多谢。”
卢主簿出去了,顾飞扬想留下,却被明泽推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辛醇又笑了起来。
他看着明玉珠,脸上的笑容却带着分慈爱与关怀:“禹城的世子妃,把顾飞扬的娘画出来了?”
“画好了,也不知像不像,但多少让他心中有些慰藉。”
言罢,她在辛醇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辛醇点点头:“顾飞扬不错啊,你若终身托付于他,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是放心的。”
“她自是放心的,但我母亲肯定在九泉之下也想不到,她曾经欣赏称赞,装进自己心扉的挚爱之人竟如此痛恨着她,痛恨着她的女儿。”
“不,我没有,我不恨她,我也不恨你!”辛醇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为什么是禹城,为什么偏偏是禹城……”
“你不恨她?可你却能杀了她的女儿。”明玉珠扭头看他,一字一句道:“若你从未克扣过禹城粮饷,禹城兵马也会壮大,蚩然定然早被打回戈壁腹地!更不会有蓝湖之战!你既不恨她,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恨的不是她!我恨的!是禹城!是你父亲!”辛醇终于脱口而出,双目大睁:“你知道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聪敏灵动!满腔热忱!熟读兵法又心怀天下!她不该被束之高阁!不该做那禹城的贤妻良母!更不该为了讨好你的父亲!硬生生折断自己的羽翼!是你父亲!是禹城!杀了她!埋葬了她!我不该恨吗!我恨不得他去死!恨不得禹城全给她陪葬!”
一口气说完,辛醇气喘吁吁的将脸埋在手中,发出难抑的呜咽。
“我知道,她在禹城过的很不好……”辛醇绝望道:“她当年跟我说过,想要一直女扮男装,科举入仕,文可提笔定乾坤,武能上阵安四野。她说过的……但这样的她,却被囚于四方院中,为别人生儿育女!若我是她,也会抑郁而终!”
“那当年,你为何不留下她?以我母亲的性格,若这京城还有叫她留恋的人,她肯定会抵死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