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明玉珠顿了顿,将信重新收起来:“也罢,他人远在靖平,我能给他的也便只有最后一分信任,其他的,便听天由命吧。”
董天知再次意识到笨嘴拙舌带来的不便,他明明能感受到此刻郡主的忧虑和不快,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不过明玉珠很快就顾不上去想顾飞扬和那女子的事了,因为曾经在蓝湖大败她的蚩然大将格鲁尔回来了。
他们的头领喀其南曾因强占格鲁尔的新娘导致君臣失和,此番图索一死,蚩然没有可用之将,格鲁尔的回归也是势在必行。
格鲁尔回归的第一场战役并没有硬碰禹城大军,而是带着旧部洗劫了一把乌兹国的边城。
等明玉珠得到消息派兵支援的时候,格鲁尔已经带着人马满载而归。
说他们是贼匪,再贴切不过。
明玉珠追击格鲁尔的人马,没追上,再深入戈壁腹地将会十分被动。
留了一部分人马在乌兹边境,明玉珠又返回营地。
“同一个地方格鲁尔不会去两次,”她一进营帐就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今日又起风了,从头盔的缝隙灌进去,现在她一挠头就哗啦啦往下落沙子。
“他最喜欢出其不意,周边各地还是得多留意才行。”
与她一起回来的几位大将都纷纷应是,表情十分严肃。
明玉珠接过副将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扫视他们一眼:“怎么?怕了?”
“不怕不怕!”
“跟着郡主怎么会怕呢!”
“别说格鲁尔,就是他们头领喀其南来了也不带怕的!”
明玉珠失笑:“你们怕也正常,毕竟上次和格鲁尔交手,他把我杀了嘛。”
众人又集体沉默,明玉珠眼观鼻鼻观心,知道他们到底是怕的。
“要说怕,真正应该怕的是我才对,但我不怕。”她战甲未解,负手而立:“我巴不得尽快和他一战,不仅仅是为了给死去的将士们报仇,还因为我这两年多一直在反复回想着那场战事,无论是排兵布阵,还是冲锋陷阵当年我军都有许多不足和纰漏。不过输就是输了,眼下,本将军和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叫一雪前耻,叫格鲁尔的兵马见识到我禹城真正的实力!”
“末将明白!”
明玉珠呵道:“真明白假明白!若真明白就打起精神来!”
“是!明白了!”
众人高声应了,明玉珠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晚间还要议事,先去吃饭。”
“是!”
“这句声音不用这么大!”
“是……”
看这些饱经风霜的汉子们一个个低头出了营帐,明玉珠也活动了一下脖子,示意副将抬热水进来,她要洗洗这一身的风沙。
烧水的功夫她已经一屁股坐在桌案上,一边翻看各大营送来的军报一边思考格鲁尔的事情。
图索在她走后才正式接手蚩然的兵马,一方面对她不够了解,另一方面还有些轻敌自负。
但格鲁尔不一样,两人是多年的死对头,对彼此的性格和习惯再清楚不过,每次交手都是一场鏖战。
身后传来脚步声,明玉珠头也没回:“师父,咱们又要打格鲁尔了,这次我可得好好会会他,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敢出来。”
侧身拿过狼毫笔,舔足了墨汁,在一封军报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什么玩意!不把脑子用在军阵上,整日想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又拿起另一份军报:“师父你给我送信来了?先放下吧,我得空再看。”
身后没了动静,却从她脸颊一侧递过来一封信。
明玉珠伸手接过,对方却没有松手。
她顿了顿,顺着那信,看到指骨分明,指甲修的圆润饱满的一只手。
而那只手的主人,正静静的看着他。
斜阳如血,被营帐的四方小门框出一片光滑,夺目的照在他的背上,一如少年郎被无限放大的笑容。
明玉珠忽然失力一般垂下手,不可置信的将他上下打量,紧接着,她便被拥入了一个结实宽阔的怀抱。
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以至于目之所及耳之所闻都是空的。
好半晌才清醒过来,终于能感受到铠甲挤在在二人胸腹上的疼痛,也能听到耳边他灼热急促的呼吸。
“顾飞扬……”她怔怔自语:“是顾飞扬吗……”
“阿姐,是我。”少年郎似乎想要迫不及待的大声宣布,但积聚的情感不知是压抑了太久,还是近乡情怯,竟只能从胸腔之内发出隐忍的回应。
“郡主,是我。”
明玉珠便卸了力气,任由他抱着,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和力量。
一别数月,却又突如其来的重逢,她竟觉得有些不太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