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2 / 2)
梁落安接过李蕴递过来的便签纸,木讷地道谢,站到茶几边缘,腰背弯曲成虾的弧度,被煮熟似的红着耳朵,拿着笔准备现场补救。
他现在有些空白茫然。
大概是因为从前上学总是抄谈琛的作业,所以当有现成的答案近在咫尺时,他的脑子就会停止运作。
但现在的情况,无异于阅卷老师就站在面前,他绝对不能明目张胆地抄。
所以原本只要写一句早日康复就可以大功告成的事情,他却迟迟无法动笔。
他听到谈琛说:李蕴,没事的话就回去工作吧,替我谢谢大家的心意。
李蕴甜甜地应了一句,茶水间的门轴转动一声后,屋子里的空气就变得安静下来。
谈琛在旁边站着,和梁落安保持着礼貌适当的社交距离,但又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梁落安还是能清晰地听到谈琛的呼吸声,生出一种他和自己过从靠近的错觉。
梁落安的手心开始有点出汗,笔杆在他的手里捏了又松,又再次被捏紧,微不可见地发抖。
谈琛很轻地突然出声,问他:有这么难吗?他的语气非常真诚,没有半点嘲笑的意味,反倒像是真心实意地询问梁落安是否为难,如果是的话,他甚至可能愿意稍微提供一些帮助。
梁落安是这样理解的,但他依旧没有勇气向谈琛求助。
毕竟以前,谈琛一遍遍教自己数学题的时候,看上去也非常的不厌其烦,不知疲倦似的。
但在最后的最后,谈琛还是说,很累,他很累。
梁落安弯着腰,埋头不出声,谈琛只是低头看他,像是在固执地等待回答,或关心便签上尚未出现的内容。
沉默好像一场旷日持久的对抗,没有剑戟相向,只是徒劳疲惫地消磨。
僵持很久之后,是谈琛先认输了,听上去有些无奈落寞地告诉梁落安:如果没有话可以对我说,就也送我一句早日康复吧。
哦,好的。
梁落安如获大赦,飞快地回应,像并不算智能的机器人执行指令一样,在便签上写下早日康复四个字,但因为手心出汗,笔杆打滑,写得非常难看。
不过谈琛似乎毫不介意,他接过梁落安的便签纸,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才贴到山楂罐头的瓶子上,认真地用指腹将翘起的边缘展平。
对不起。
梁落安为自己看上去并不真诚的祝愿道歉,又非常真挚地重复一次,祝你早日康复。
不用道歉,落安,是我该对你说谢谢。
谈琛露出一个幅度很小的笑,无法辨认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的程度。
因为他的眼睛变得很红很湿,然后说了一句梁落安不太明白的话:以后你的话,我都会努力听。
作者有话说:李蕴:不客气!
第46章 工作,工作而已
夏秋交界的过渡期结束之后,天气开始认真地转凉。
办公室的空调兢兢业业工作,只是不合时宜地依旧呼呼吹冷风。
梁落安把保温瓶里灌满热水,穿上一件稍厚的运动外套,畏寒似的把文件夹紧紧抱在胸前,哆哆嗦嗦地去参加周一晨间的部门例会。
按照惯例,部门主管主持晨会,总结工作,即便为了装装样子,多数员工还是认真地听着。
但梁落安是个中少数。
其实客观来讲,即便内容无趣,作为主讲者,谈琛本人还是具备很多能够吸引听众的条件。
他的声音略微低沉,像被海浪浸湿的沙滩,有一种不至于粗粝的沙绵质地,说起话来有很悦耳的节奏感,内容严密有逻辑性,再加上一些个人魅力加持,工作总结的可听性还算比较强,并不是一个多么难以忍耐的冗长过程。
但或许恰恰是因为总能够听到谈琛的声音,或是在并非刻意的情况下过于频繁地与谈琛对视,梁落安感到有些局促,不知所措一样把眼珠从谈琛的方向错开,胡乱扫视会议室里其它任何一处。
这种做法成效显著,梁落安的意识仿佛逐渐飘离弥漫着谈琛元素的空间,茫然失焦的,很快开始走神。
公司派遣出差的消息从他的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时,他正在仇视地看着上方的中央空调风口,感到渗透性的干燥寒冷,却又无计可施,只好把自己的衣领拉到最高,袖口也攥起来,试图让冷风无隙可乘。
二十秒之后,梁落安在断断续续的讲话声中听到微弱滴声,冷气随之而停。
他惊讶于有人知晓他的内心活动,下意识向墙壁上的空调开关张望,看到谈琛很自然地按掉开关,向他投来目光,短短一瞥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回会议桌正中间的位置。
和谈琛对视的一瞬间,梁落安生出一种上课神游被班主任逮到的错觉,立刻洗心革面似的低下脑袋,像在认真记录,但实际上只是用笔在纸张表面画了几条无意义的波浪线。
他的思绪跟着线条起伏,忐忑地思考会议的题外话。
帮同事关掉空调是举手之劳吧,所以应该不算他再次给谈琛添了麻烦。
梁落安。
陈武组长突然点了他的名字。
梁落安迅速回神,讷讷地应了一声,紧接着一头雾水地听到陈武组长问他:这样安排,你可以吗?啊。
梁落安转转眼珠,周围的同事们纷纷看向他,但都没什么表情,于是梁落安只好心虚地说:我可以。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应允了怎样的安排,但不可以这种话是达到谈琛那种职位高度才有资格说的,像他这种底层小员工,只有服从命令的份。
不过无论什么样的命令,在晨会上宣布的,至多也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梁落安并不感到十分惊慌。
晨会过后,梁落安和一众同事回到自己的工位,李蕴凑过来,问梁落安:梁哥,我没记错的话,你老家是不是在丰朝市?是的。
梁落安回答。
那这次出差的地方离你家蛮近的,可以顺便回家看看爸妈了。
李蕴笑笑,又有点开玩笑似的揶揄,说:不过梁哥,你好像不经常出差吧,这次突然就和谈主管一起去,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她像是不解,又像是遗憾地摇摇头,挺奇怪的,这次怎么就安排了你去呢?梁落安也好想知道怎么回事。
李蕴的话中信息量过多,梁落安瞪大了眼睛怔住,艰难地试图理解她的话,觉得自己的大脑突然之间有些负荷过载。
见梁落安没有反应,李蕴就拖着椅子回到工位上,自圆其说似的小声道:也是,咱们部门女孩子太多,孤男寡女一起出差,不大合适。
虽然李蕴说的很有道理,但梁落安认为,前任恋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比孤男寡女要好到哪里去。
他在工位上纠结辗转了一上午,午饭也吃了很少,下定决心在午休刚结束的时间去陈武组长的办公室敲了门,想要询问是否可以换一个人派遣。
陈武组长似乎预料到梁落安要来,笑盈盈地说:小梁,正好,我正要找你。
梁落安惊讶了一瞬间,但很快变得理解,心想也是,这样出尔反尔的行为会给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还是由领导开口比较合适。
于是梁落安乖觉地站在原地,等待陈武组长宣布换人的指令。
但陈武组长显然会错了意,自顾自在一张请假申请表上盖了印章,比草菅人命的行刑官还要草率。
他把表格递给梁落安,并且很贴心地告诉他:行了小梁,下午给你请个假,赶紧回家收拾收拾行李,晚上就得出发,时间紧,辛苦你了。
梁落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陈武组长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并没注意到梁落安面部肌肉走向隐藏的些许为难神色,拿着请假表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催促着梁落安将它接了过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