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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很幸福,也贪心不足地想过,他们能这样一辈子幸福。

原来很多事情禁不得细想。

商户陆续打烊,彩灯一盏接一盏熄灭,把空气变成沉闷的颜色。

谈琛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走,走到转进居民区的巷口拐角,视野变得昏暗幽深,黑洞洞的转角,像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谈琛有些迟钝地停住了脚步。

这似乎就叫作近乡情更怯。

怯,因为还有情。

被否定着,被坚持着,明知故犯地难以割舍。

谈琛在黑暗中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勺子,没有再吃一口柠檬冰。

细碎冰晶很块地融化,杯壁上的水珠渗进谈琛的指间,把他的手变得很冷。

直到皮肤感到麻木,杯子里的冰全部化完了,谈琛才转身,看到巷口的空间染上弥漫开的路灯光线,他却反常地感到迷茫。

他穿着精致的皮鞋在夜色里踟蹰流浪,踏入明暗交界处时,他听到巷口枯叶飘摇的落地声,以及很明显的、不属于他的慌乱脚步,带着急促呼吸的回响,在黑暗中有种很不真实的虚妄感。

以至于梁落安撞到他怀里时,那一瞬间,谈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落安?谈琛拍着梁落安不断起伏的孱弱后背,有些不确定地叫他。

谈琛,谈琛。

梁落安的头抵在谈琛的肩膀上,声音断断续续,剧烈咳嗽的间隔中,艰难地叫谈琛的名字。

谈琛感到突如其来的心悸,抬起梁落安的脸,在昏暗中看到他痛苦的表情。

梁落安哭了,目光恍惚的眼睛一直在淌眼泪,他的手紧紧攥着谈琛胸口的衬衫,把谈琛的心脏攥得很痛。

落安,别怕,我带了你的药,别怕。

谈琛一手扶着梁落安的身体,另一手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困难地倒出两粒药片,递到呼吸急促的梁落安嘴边。

吃药,然后我们去医院。

谈琛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温柔地哄梁落安,会没事的,别怕,我就在这儿。

梁落安用正在下雨的眼睛迷茫地看着谈琛,似乎认出了面前的人,他很乖地低下脑袋,忍不住又咳嗽几声,无力的身体挂在谈琛身前,就着谈琛的手掌吃掉药片,艰难地吞咽下去。

谈琛梁落安吃完药,继续无措地叫谈琛。

谈琛轻轻摸了摸落安的后背,告诉他说我在,不怕,然后把他背到背上,以最快的速度跑出街巷,在主干道上拦下一辆车子。

梁落安对自己的状况感到迷茫。

他似乎记得有一种迷信的说法,人在接近死亡之前,会在意识中快速回顾自己的生平,被称作走马灯。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做了一场梦,只是梦境过于真实,那些微妙的似曾相识感,真实到让人生出一种并不真切的错觉。

于是,正如现实那样,谈琛很早地开始在梁落安的眼前出现了。

那时候家里的柠檬树还长得很好,谈琛就站在柠檬树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可梁落安想要抱他。

谈琛的身体很暖,抱着梁落安的时候,有着环绕包裹似的安心感,像盛夏的温度催熟果实,在梁落安身体里催生出某种高热甜蜜的情愫。

在十八岁那年,苦夏时分,他们从院子里的柠檬树上摘下一颗柠檬。

未熟的柠檬酸涩异常,可谈琛给了他一个甜味的吻。

那个吻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好,无法复刻,以至于谈琛离开之后,梁落安每每想到他,都只能尝到药的苦涩。

不知道是因为苦涩的味道太刻骨铭心,还是因为思念谈琛的时间过于繁多,梁落安发觉自己似乎成为艾宾浩斯遗忘曲线的受害者,明明已经过去七年之久,却反复被迫强化着记忆,因此独独对那些感觉难以忘怀。

其实没有谈琛的七年,经历起来很长,回忆起来很短。

梁落安有些好奇,谈琛的七年究竟是什么样,他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变得难过,又从什么时间开始变得习惯难过。

或许一切发生在更早之前。

梁落安试图回溯,却看见了母亲遍布眼泪的,憔悴的脸,她素来温和的双眼变得猩红,像滚烫的地狱,把他和谈琛变成了狼狈的囚犯。

他们不断下落,再下落。

某一瞬间,梁落安忽然感到飘飘然。

世界似乎下雨,他反常地开始逐渐上浮,很冷,失去温热触感的掌心空荡荡的是谈琛放开他的手,然后掉进黑暗。

梁落安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只有空荡洁白的天花板,悬在架上的输液袋,正在运作的医疗仪器,以及爸爸妈妈投来的急切目光。

第56章 你也是我的心脏

儿子,怎么样了?难不难受啊?梁妈妈低着头,眉头紧皱,看到梁落安睁开眼睛,很急切地询问梁落安,但似乎并没有真的要梁落安回答的意思,她和梁爸爸很快叫来了医生。

医生对梁落安进行了简单的检查,问了问梁落安现在的感受。

梁落安有点恍惚,他木讷听话地认真感受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事儿了,于是如实地回答。

医生点点头,说幸好吃药和送医足够及时,嘱咐他好好休息,不要再受刺激,保持心态平和,又跟梁爸梁妈说了些注意事项,然后离开了病房。

梁妈妈谢过医生,坐到梁落安的病床边,她鬓角的头发垂下来,看上去疲惫又憔悴。

心脏难受了还突然跑出去,吓死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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