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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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疾手快,用手捂住她的口鼻。

本想帮她一把,没想到差点招来灾祸。傩师顾忌宋绫的身份,只是将我和其他傩女一起饿死,这样一了百了,也能保全她亲爹的颜面。我只要能安全度过这几日,就能变成灵魂和身体“洁净的傩女”,到时候就有机会出去了。

绝不能让她喊出声。

没过一时,傩女渐渐地翻白眼,脸色也青了。我松开手,见她缓缓倒了下去。

我竟然杀人了!

到了这步田地,不但保不住自己的命,还要为此夺走其他人的生命,我和傩鬼有什么区别!

我终于在千锤百炼中成了傩鬼。

大傩节最后一天是祭祖之日,也是将自家神像从傩祠请回家的时刻。

临近正午,正堂的门被缓缓打开,傩师托着银盘陆陆续续进来。银盘上放有几个玉壶和数个小茶盏,散发着清凉薄荷味的药香。

傩师将玉壶里的液体倒入小茶盏,再硬生生灌入傩女口中。傩女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他们摆布。等回过神来,一个年轻的傩师向我走来。

我耷拉眼皮,年轻的傩师似有疑义,问其他人:“宋二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救傩鬼?分明是傩鬼害死她双胞胎妹妹,难不成真被邪祟附了身的?”

“那夜的事不要再提了,城主大人只当没她这个女儿。”一人叹息:“好不容易寻回的双胞胎闺女,一个跌落山崖生死不明,一个放走傩鬼犯了大忌,如今也只有宋大小姐苦苦支撑宋家了。”

“这药酒还要不要给她喝了?”我旁边的傩师晃着茶盏问道。

那人蹙眉:“喝是要喝的,你多喂一些,让她死得痛快些。”

傩师抬起我的下巴,将小酒盏里的酒喂下。

只感觉那液体像是一团火焰,灼烧着五脏六腑,把浑身的疲倦赶尽。腹中升腾着热气,如火如荼的窜上心口,整个人燥热难耐,张口便吐出一团湿气。脑海里既清醒,又迷糊。

眼前清晰起来,傩女晃动身子,一个个竟有了精神。

本该濒死的傩女全都动了,朱唇绯红,面颊生春。我刚想出声,喉间炙热至极,只得压着嗓子,等这股燥热劲头过去。

“这酒到底是什么宝贝?”年轻的傩师讶异:“刚才还动不了,现在都活了过来。”

“这酒真是妙。你去欲凰楼,一淘一个准。”其他傩师笑道。

年轻的傩师目瞪口呆:“传闻中起死回生的珍酒,就是欲凰楼里的逍遥酿吗?”

“那你以为是什么?罗城这种小城,哪能求得来珍酒,不都是想其他法子代替嘛。珍酒过分珍贵,用一瓶给傩女,还不如留一瓶保命呢。”老傩师教导:“反正傩女都活不了六日,怎么也得献给大傩神。”

听到这,我咬牙切齿,又不敢吐露一句。

傩女的命运早已人定,分明是活活饿死,再加上烈药的摧残,活不了六日是必然的。这些傩教教众无不道貌岸然,用暗地里的手段,想尽办法把傩女折磨死。

腹中的热流愈发猛烈,毫无办法,只能咬破舌尖,让血腥和刺痛止住燥热。灼烧感被盖住,汹涌澎湃的心潮也平静许多。

待傩师们走后,我站起身子,朝四周望去。

先前被我捂死的傩女,仍是一动不动,不知是窒了息,还是昏迷过去。当时慌慌张张,也没来得及确认,刚才也没引起傩师的怀疑。

我动了动酥麻的腿,准备跑路。

既然傩女是必死无疑的。即便活过六日,也会遭到杀害。

没等动一步,门外突然响起炮竹,傩鼓声沉沉,伴随着人声鼎沸,向正堂步来。看来是祭祖迎神像的时辰到了。

我继续盘坐在神兽像下,不敢轻举妄动。

大门被打开,憋闷数日的空气涌进来,人们满面红光的踏入正堂,华服锦衣,犹为隆重。

人群有序的祭祖焚香,领回自家的傩神像。偏偏有一些人注意到我,眼睛里带着憎恨和仇视,错开排好的长龙,狠狠的逼近。那一双双眼睛猩红血色,恨不得将我拆骨进腹。想来都是因火灾痛失了亲人,这才怨愤不已。

情形险峻之时,突然惊起一地的碎裂声。

一些瓷片散落在我的脚跟前,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失手了,诸位继续。”那声音温和平静,不偏不倚的在我耳边响彻。

我抬起头看他。

他正俯身捡碎片,皙白修长的手配上折射微光的碎瓷,一同恍惚了眼睛。

精致的五官温润清冷,在日阳的轻抚下,一寸寸流连婉转。比初见时惊为天人,更让人心痒难耐。

贪一抹温存,贪一世繁华,于眼前,难得到。

我开口唤道:“公子。”

“倒是委屈了葛老板家的神像,为见猫儿,不得不砸了。”他没有正视我,继续捡碎片:“几日未见,猫儿可好?”

“我饿。”我抽搭鼻子。

他浅浅一笑,如沐春风:“那就还好。”

一、点、都、不、好。

“八宝记的糖要不要?”缓缓起身之际,塞给我一个糖包。

我惊讶一下,反应过来,紧紧地捏住,藏在袖子里。

白端掸了掸没有灰尘的衣衫,回到疏远柔和的样子,对刚走过的傩师悠悠道:“打扰了。”

我来不得跟白端再说上句话,便见他捧着碎裂的傩像,随人群走出正堂,顷刻间不见身影。

夜正浓,香尽空,一室寂静。

我蜷缩在神兽像下,双手紧紧的攥住手里的糖包,任高烧疯狂的侵略,黏稠濡湿的汗渍浸透黑袍,将消瘦的身子团团围裹。

手里原来是包了药的,快要被汗水化开,连同纸上的小字,齐齐的没入手心:信我。

这是什么药丸?惩罚或救赎?

难过?失落?不重要。万千思绪打着结,随着药丸和纸条的下腹……

没有疼痛,没有饥饿,我甚至感觉不到手指的颤抖,只是眼前还徒留一些景象,映着迷迷糊糊的灯光,一群群飞蛾扑朔而来,不计后果。

隐约中听到两人的对话,细微低沉,就站在正堂门外。

一人声音柔和清丽,是个女子:“就这么让她死了?”

“凤血种脉,勾阵将星,我怎会让她轻易死去。”声音阴冷,是个男子:“她是药引,又是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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