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一只叫做凤凰的鸟。
它害我差点死在半路不说,还让我拥有遭人眼红的凤血种脉。
翌日清晨,为防止其他人发现我们的踪迹,我和白端湮灭火堆,在处理好一切后,朝着遥遥矗立的山阴六宫出发。
浓浓的云雾于清晨更加浓厚,昨天还是百步内见不到人影,现在已然变成十步外只剩轮廓,不小心路过一道坎,我脚一崴要摔进去,幸好手肘被白端拉住,他责备我不该冒失,山阴六宫又不会长脚跑。
我仔细想想,离我们进入山阴地过去了三天,如果两天内不能赶至山阴六宫的出口,难不成留这儿等着被重新充斥的瘴气给毒死?
一想到白端复发的麒麟血蛊,我担心的问:“山阴地会有你和丰慵眠的解药?”
白端敛眉不确定的道:“山阴地有的不是解药,是种能压制血蛊的宝物。你听过香骨吗?”
我诚然摇头,好奇的听他往后说。
原来香骨是离世海边特产的死人骨,香骨分很多种,其中鲛人香骨最为珍奇。
传说鲛人来自空虚之海,每三百年上岸一回,傩教曾派人猎杀过鲛人,用它们的脂肪做长明灯,眼睛做夜明珠,头发做拂尘,指甲拿来装饰恢弘壮阔的殿堂,唯有鲛人的骨头,在鲛人死后是找不到的。
而山阴地万年前有一半沉于离世海,可能会留有鲛人香骨。
我啧啧称奇,没想到鲛人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到哪都有诱惑力,不但被傩教猎杀而死,死后还要拿来装裱它的华美。白端莞尔一笑,只说鲛人香骨能缓解血蛊发作,但不是唯一的。
我追问下去,还有什么方法。
白端倏然收敛笑容,眸中现出深邃漆黑的星光:“剔骨换肉。”
他没说剔骨换肉的过程有多疼,但我从他云清风轻的神态下读懂了,进而了然道:“你们四人中有人剔骨换肉过?”
白端牵着我的手微微一怔,似乎为我敏锐的洞察力感到惊讶:“是有。”
“谁啊?”这壮士,得好好膜拜。
“人称碧莲公子,早年认识傩教的嫁娘,倾尽一切不得佳人青睐,最后落得剔骨换肉的下场。”
“嫁娘跟他好了吗?”
“没有。”他眯了眯眼,像瞧见害了相思病、被折磨得一心求死的人影:“剔骨换肉的主棋者已经失去择主的能力,我见他时是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里,他还想着那个姑娘能抛弃傩教的尊荣来找他,可惜那个姑娘只是受了傩教的旨意,处心积虑接近主棋者,剥夺他选择的权利。”
傩教的掌管就是从剥夺选择开始的,让人们接受它既定好的规矩,人偶般过完一生。
碧莲公子比白端他们三个略大几岁,少时被命运选中作为主棋者,他们四人被种下麒麟血蛊前,一起在傩宫待过两年,这两年是暗无天光的,互不信任,没有言语,学会透过世间的柔情冷静的分析世事。
只有碧莲公子放浪不羁,时常拉他们去喝酒,梨落滴酒不沾,笙竹浅尝即止,而白端年少气盛,喝了半杯就醉了……跟碧莲公子的海量根本不能比,他总嘲笑他们古板无趣,现在想来,傩教之所以最早对他下手的原因,就是他跳脱了束缚,企图活成自己。
他有天偷跑出傩宫,再也没回来,白端趴着墙头问他去哪儿,他说去寻找向往的生活。
这样张狂明朗的人,白端只见过他一个,没想到再会时,看到他形如枯槁的身子,他的心早就死了,他说所有的荒诞无稽,成全了他少年的梦,而他用以后短短一生学会了听话。
他既是主棋者碧莲公子,又是离州山主李烬岚。
李烬岚死后,离州仙山察觉傩教的诡计,悲恸不已,景却少主的父亲景候又是李烬岚的至交好友,愤怒之下,发出第一个违抗傩教的声音,这声音传到傩教耳朵,就是毁天灭地的灾难。之后候府和仙山在动乱中被毁,白端受景候和碧莲公子的托付,将年幼无知的景却带了出来,人们谴责离州自食恶果的同时,哪能想到先是傩教堂而皇之的欺辱,才有压迫下的抗争。
听了碧莲公子的故事,我感到周身发冷,头回为傩教的奸险所恶心。白端抚平我的不安,只说事情过去几年,景却该回去了。
至于回去做什么,想也知道。我头回感到景却身上的重担,不由的为他捏把汗。白端笑我自顾不暇,还同情别人。
我说我一腔热血,不惧鬼神,只怕自己无能。
白端顿了顿,将我头顶沾着的落叶取下,言语深意的道:“你在罗城外说的话,是肺腑之言?”
那句“若我日后有建树,定要为同伴报仇”?我嫣然一笑,也不怕得罪傩教:“字字属实。”我从不后悔,我只怕没有选择。
走了大半天,树上有种像棠梨一样的果子,白端摘下几颗给我尝尝,鲜红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下,被他顺手抹掉,我咬着果子,人也精神矍铄起来,朝白端笑笑。
不知不觉中,浓雾似乎走到了尽头。
雾气退散一些后,露出不远处的山阴六宫,我们站在密林浓雾的尽头,看远处黄昏耀眼,沉入地平线,落下酒红色的光晕。
站在山坡上欣赏落日,尤其是这种壮美难得一见的景象,真有点大开眼界。
我问白端相信自然的鬼斧神工吗?
白端浅笑:“信。我一直信人应该有所敬畏,每个生命经过它的演变才长出完好的样子。”
落日将绯红和暗灰分割在地平线附近,形成山海江川共赏的画面。
我突然觉得心口抽疼,从山坡滚落下来。
一声熟悉的清啸,从不远处的六宫上方传来,凤凰带着它独家高贵的气质,朝渺小的人群喷出青色的火焰。
沉重的火幕带走所有投机取巧的人的希冀,有些人惊恐万分的化为灰烬,有些人从火幕逃出后就不见踪影,他们死时的惨状和狗儿檀香一模一样,好像又回到在大沟寨独自飘零的时刻,只是这次,我身旁有白端。
“没有凤血种脉,这些人必死无疑。”白端望着青烟感叹道。
我心口疼得直叫唤,他蹲下身将手放在我口中,我被疼痛击昏了脑子,张口就咬。直到血腥味充斥我鼻尖,我才虚脱般的倒在白端怀里。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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