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2)
“那好办。”凤凰大义凛然地拍拍胸脯:“包在本座身上。”
一股浑厚而坚毅的气流将白端托起,渐渐往竹林深处飘去,一看没带上我,我顿时也慌了:“还有我呢!”
“小意思。”凤凰扬起翅膀,用熟悉的爪子勾住了我,让我又一次饱受摧残,刚赶到白端缓缓降落的位置,凤凰打了个哈欠,把我往地上一丢。
我疼得龇牙咧嘴,凤凰被我这副样子逗笑了,我也不知从哪来的胆子怒道:“这下你高兴了吧。”
凤凰实在太没品了,笑得打滚,末了擦拭眼眶中并不存在的泪花,悠然道:“送你们可以,我只有一个条件。”
“嗯?”还有条件呢。
凤凰不知跟白端说些什么,白端脸上有些难看,只见凤凰扑棱翅膀飞走了,我望着眼前竹山林海,十分迷茫:“往哪儿走啊?”
白端牵起我的手,淡淡的嗓音带着撩人的心动:“一起。”
到处是斑驳的树影,空旷的草地发出露珠的清香,我牵着他的手,感到心头涌上一股热流,像被浇了一瓢温水,舒服的不得了。
竹林有些凉气,浸透了初冬的风霜,呼出的气都成白雾状,脚下踩着细碎咯吱的草地,我却想着,纵使长路漫漫,没有尽头,有他相伴也万分潇洒。
没走一会儿,天空深浓的云雾开始朦胧,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
这应该是初雪吧。
我被眼前零落的雪景怔住了,仿佛将满腔心思融于雪花,藏树梢,藏竹骨,藏露水,藏草地,藏于白端伸出的指尖,他捏住一片雪花,就像扯开我埋藏的心思,只见那片雪花缓缓晕染指尖,稀疏地渗透指纹间,温暖缱绻。
“雪花,又叫六出。”白端缓缓说着,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子,将迷失在我眼帘的雪花,挥洒入尘,又不知哪一片雪花遮了他的睫毛,俏丽的可爱。
只道人间风华不过如此,却没想到万倾桑田沦于沧海,彼时我注意不到他眼底沉默隐忍的神色,只想着世间最温情的话莫过于“有你真好”。
我嫣然一笑,想告诉他,风月都在说,有你……
“你有凤血种脉傍身,以后能自己走下去了。”白端脱下外衣,长袖一挥,高高盖过我的头顶,将一时冰寒抵挡在外,他睫毛上还沾染亮盈盈的雪花,随着清雅从容的嗓音发出细微的颤抖。
那声音听到我耳畔,像无形的巨浪拍打而过,我一下子站不稳,跌坐在雪地。
“竹林尽头就是出口,记住不要回头。”他把我扶起,紧紧抱住我,倏然松开,淡然的眉眼始终看不清神色。
大概细碎的雪地太过恍然,我被淋湿了眼,白端的身影也成了模糊的一朵浮云,透过雪花织成的巨大帷幕,他好像还是最初那般高远圣洁。
我喃喃道:“你不跟我一起走?”
“君候的轿撵就在外面,时至今日我也该放手了。”薄唇擦过我耳畔,寒冷彻骨的话让我战栗不止。
我轻轻推开他,心沉入谷底,血终将不再沸腾。
“好,我去。”我跻身错开他,半步之遥,犹隔云端。
雪下得越来越大,我走着走着,走不下去了。世间尘埃荒凉于心,再回头已是孤舟远伐,处处月隐星沉。任心口的那一点点疼,翻云覆雨的,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
眼前竹林不知深处,犹如饕餮张开的大口,等我蹒跚走进。
终于,脑海一根弦崩断。
骤然转身,风驰而去,白端还留在原地,讶异的看我跑回来。
我捧起他的脸,将他睫毛迟迟不肯柔化的雪花吻下,打湿我紧抿着的唇瓣。所有悔恨,所有责怪,所有失望,所有心疼,都只能到此为止。我张了张口,冷冷的道:“你我两不相欠了。惟愿各自安好,永不相见。”
白端眸中席卷深沉,我扭头跑出竹林,这天高海阔的自由,真是荒唐。
尽头。
森严铁骑将山阴地出口牢牢围困住,花采子和中年将军早已出了山阴地,见我颓唐走出,身边空无一人,花采子朝铁卫点了点头,将我押解到君候的轿撵前。
乍眼看去,他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态缄默地端坐着,菱角分明的脸蛋犹如俊美无俦的塑像,堪比天工之作。他着一袭深紫衣,浑身散发着庄严肃穆,半阖半睁的眼睛似看非看的望着我,偶有眸光,很快便敛于眼皮,有股沉吟思索的氛围弥漫。
君候敲击着銮座上的珠扣,音色沉稳冷静的问我:“六出公子呢?”
“他走了。”我抬眼注视他,倔强而尖锐,不惧一丝一毫:“你找他的话,请便。”
他被我噎得微蹙眉头,停下拨弄珠扣的手,身子前倾,饶有兴趣的问:“他能去哪儿?”
“你问错人了。”我生硬回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他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君候身子往后一仰,斜斜倚靠在銮座上,长发绾着白玉冠,看起来端正刚直不苟言笑,初雪落满他垂落几根碎发的鬓角,像女子的手温柔抚摸过似的,将他浑身散发出的刚毅气息,添上几分散漫与柔和,我在想,给他绾发的女子手艺定是极好的,能将他难得一见的低柔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必也是爱极了。
我轻轻问出声:“给你绾发的人,就是颜容姑娘吧?”
此话一出,花采子给我使眼色,中年将军露出讥笑,而君候却浑身一震,目光锐利地盯着我:“你管得太宽,六出公子没教会你闭嘴么!”
我想想,他还真没有。只能用坦然的目光接受他的威视。
“他当真太过纵容你,以至于如此失了分寸。”君候猛地站起身,周身气压压迫过来,语气沉缓道:“本候现在就要让你知道,跟一州的王侯说话,应该用什么姿态。”
花采子嘴唇动了动,目光担忧的望着我,面对君候凛冽怒火,却还是难以开口。中年将军闻言踢弯了我的腿,我砰的跪在冰冷的雪地上,膝盖像被尖刀狠狠剜过似的疼,咬紧牙,不让细微的吃疼声逸出,花采子哀叹一身,朝我摇头。我别过头不去看他,中年将军抓住我的发髻往后一提,迫使我继续正视君候狂风暴雨的目光。
“本候总会有办法,让你说出六出公子的去向。”君候抬起手,挥下。
太阳穴撕裂般的疼,紧接着,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世间就像沉入了黑暗,再也没有阳光能照耀我心底。
募地。
我好像听到叶真的声音,她好像轻柔地抚摸我的脸,似乎在说着:阿遥,别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