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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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端神色冷淡,低声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我看着他,最后轻轻地,轻轻说了:“是”。

暑气消沉,碎叶带来秋意,荷花缓慢泄了一池。很快四王爷和左殿主赶至尚城,立马来无上宫拜访。

尚候将我撵到后院,云桑正躲在树上偷吃桑子,师姐穿着雪白冰绡衫子挖莲藕,完全不顾惜身上洁白的衣衫,我托腮眼巴巴地瞅着,心里将莲藕做成无数道美味,师姐看也没看我一眼,依旧姿态优美地挖泥,道:“你最近怎么无精打采的?”

我想了想:“许是日子太平得有些无趣了。”

师姐笑着摇头。

和白端那一晚交谈后,之前的很多事情似乎就此揭过。白端待我又是原来的态度,不算亲近,也没有避之不见。

我却身心俱伤了一阵子,觉得他说揭过就揭过,毫无迟疑。但时间长了,也不打紧了。

师姐知道从我这里问不出实话来,也懒得找白端,只好问经常与我厮混的云桑:“你说她为何无精打采。”

云桑正给桑子排排坐,慢慢地掸了掸衣袍,闻言笑着说:“许是真的无趣了,她素来不安分,给她找点事做。”

师姐觉得在理,让我跟着一起挖莲藕,怕秋天一过,烂在淤泥里。我幽幽地瞪了云桑一眼,他一摊手:“辛苦娘子。”

我正和师姐挖着藕,忽听小红急促的脚步:“滕姑娘,四王爷指名让你过去。”

让我过去干什么。”我见小红闪烁其词的目光,便明了,“来拉拢滕家的?”

滕家世代享有战将之称,如今师父隐退简山,师姐为离州殚精竭虑,独独滕歌一人支撑全族名望,他越是急于把我推进庙堂,就有越多的势力对我好奇。

我琢磨着如何推辞,云桑说他去会一会。我觉得他有些膨胀了,连四王爷和左殿主都敢会一会。

没想到云桑这一去,半天没动静,我把荷花池的藕挖了个精光,削去皮,洗干净,切成片,炖起排骨莲藕汤,等他回来。

夜露星芒,池边有些凉意,才等到云桑。

他脸颊泛红,眸光却在看见我后泛起晶亮,闻着排骨莲藕汤:“给我的?”

我“嗯”了一声,担忧道:“我还以为你要被那两个人给吞了呢。”

云桑撩开衣摆坐下,捏捏我的脸蛋,又开始不正经了:“我若没了,你会不会殉情?”

我“呸”了几下。

刚喝了几口汤,小红又急匆匆地跑来,这次是找云桑:“云王爷,左殿主派人请你去他那一叙。”

我僵住,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汤撒了一手背,吃疼间手背又碰到了通红的锅,起了黄豆糕大的水泡,云桑握住我的手腕,扑通塞进池子里。

我看了看夜色,今天白天天气好,晚上繁星闪烁。慢慢往云桑的脸上移去,只见他面露担忧,似乎在心疼。我盯着他看,缓缓龇起牙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王爷呢。”

云桑没理我,我手背的红肿已经消退,有凤血种脉,想受伤都难,尤其随着身不缚影的精进,好得更快了。眼见烫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我怕云桑看见,又怕他惊嚷。

他虽看见,却没有过问。找来膏药,假装涂抹烫伤处,末了,挤出懒散的笑:“是啊,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有钱赚,有人使唤,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滕家可以荫其子孙,还能帮你找到亲人。如此多的好处,我知道你不上心,但还是想与你说一说……”

他绑绷带的动作很轻,我垂下了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亏欠别人。

云桑放下我的手:“我去去就回。”

我打了个冷颤,云桑将外袍搭在我身上,微微一笑:“你不用觉得负担,我对你好是遵循我的内心。哪怕得不到回应,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只要遵循你的内心,不要勉强就好。”

云桑跟着小红的身影走了,我立在池边,艳羡地盯着他坦然的背影。

原以为能看透我自己,没想到我连自己都看不懂。

愣了片刻,排骨莲藕汤有点糊了,我端起锅丢向旁边的乔木丛中,踩灭篝火,转眼来到树荫后,捏住她的脖颈:“偷窥,嗯?”

凤清捂着手臂的烫伤,目光似寒刀般冷冽,她自然想不懂我的听力为何会如此好,我刚才一直觉得有人偷窥,没想到竟是她。

换作旁人,我倒会惊讶,唯独她,处处争对我,也不知道哪得罪这尊活神了。

凤清的目光落在我完好如初的手背:“凤血种脉?”

“没有人教过你,不要肆意窥探别人的秘密吗?”

凤清脸憋得通红,声音都不利索:“原来两年前出现的傩鬼,是你。”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我暗叹不好,凤血种脉这事肯定瞒不住,对于世人来说,难免有诱惑力。

我总不能真把凤清灭口吧,犹豫间凤清蹬中我的腹部,翻身上了屋顶,踩着瓦砾,飞快消失在黑夜中,身法之快,不愧有盗中女侠的称号。

黑夜酿出最浓郁的酒,一点点沉醉世人,冷风吹得我清醒。凤清身姿淡薄,在夜晚却极为灵敏,我受夜盲症的影响,竟落后她半步。

往常只觉得她高傲冷漠,寻常人都难以接近,先前护送景却进城,凤清就对我极力反对,似乎骨子里对我排斥,今天突然跑来偷窥我,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们一前一后,你追我,互不相让。

倏然,凤清才停下脚步,回头望来:“你不是一直在找傩教的落脚点?”她指着不远处高高悬挂于九霄上的宫殿。

我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在天上!

我怎么会忘,这样巍峨壮阔的云上宫,曾出现在青竹小筑上空。

此刻站在屋顶,仍能感受到傩宫传来的威压!

耳边传来凤清的嘲弄声:“你极力隐瞒自己傩鬼的身份,岂不知这些拙劣丑陋的把戏都被傩教看在眼里,你想一叶障目不见其山,远不知自己头顶永远有只眼睛。”

我攥紧衣袖:“我只想活着。”

“生为傩鬼,你就该死!”凤清想也不想飞往傩宫。

启料一道箭光早已对准她,傩宫前的守殿人搭弓射箭,一气呵成。凤清被正中腹部,箭矢带着她消瘦的躯体,笔直朝我冲来。

我慌忙躲开,可这箭矢像认准我似的,不论我飞到哪里,都会准确无误地对准我。不得已我接住凤清的身体,箭矢贯穿我的肩膀,一股巨大的力将我们打落地面,凤清几乎气若游丝,不敢置信地看向傩宫。可能在她心里,似乎还有着不可撼动的信仰。如今,碎了。

我虽用内力护住心脉,但还是摔得吐血,正当守殿人再次搭弓射箭,一道湛蓝,一道绯红,不知何时出现……

我被白端云桑架回无上宫的姿势,有点不雅观。但我浑身酸疼,已经没力气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凤清丢了半条命,那根箭矢在腹中翻江倒海,实在恶毒。师姐紧急给她开了刀,取出折腾人的箭矢,众人认出是傩教的箭矢,立刻问我怎么回事,我毫无力气解释,在云桑的要求下盘膝而坐,任由他给我疗伤。

其实不用疗伤,我腹中的伤也会自己好。

尚候闻声赶来,见我身上盖着湛蓝和绯红两件衣袍,捋了捋油光锃亮的胡子,笑得那叫一个猥琐:“丫头,你是邪火上身,走火入魔了?”

“老头,会说话你就多说一点。反正我今天也暴露了,大不了给你打一顿,逃出去。”

尚候收起戏谑的语气:“莫生气。莫生气。”

那边师姐刚给凤清上完药,她便大喊大叫的醒来,指着我喊道:“傩鬼害我,我跟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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