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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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城坚固如铜墙铁壁,久攻不下,大军暂时修整,容城府摆起庆功宴。

不得不说,作为一城之主,严守贵的手段十分老练,摆庆功宴既能抹去推诿不愿出兵的事实,又能凭借首胜博取人们的信服。

严守贵携着娇妻宝珠夫人,备好一坛坛好酒犒劳将士,今日首战取胜,自然畅饮到夜半,我也高兴的多饮了几坛,严守贵向其他人使眼色,众人轮番来向我敬酒,那叫一个欢闹。

灭一素来乖巧,见不惯几个贼眉鼠眼的老家伙往我身边揍,伸手挡了一波又一波的劝酒:“我家少将军不甚酒力,诸位别再劝她吃酒了。”

众人听到“不胜酒力”四个字,笑得愈发不怀好意,丝毫没停下推杯交盏,我微微一笑,接过递来的酒盏一饮而尽,想起两年前有件趣事,便拿出来同众人说道:“那年随将军出征离州酒城,酒城崇尚酒,我在城下与乱党将领打了个赌。若我能千杯不醉,便能收复酒城。”

众人掀起耳朵等着后续,从十正从莺燕中抽回身,接过我的话道:“你们猜怎么着?我家少将军足足喝了一日,把城外特意铸的酒缸喝得一滴不剩,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得了座城池。”

众人唏嘘,也不再劝酒,我终于能放下举着酒盏酸疼的手臂,不知道严守贵还有什么鬼把戏。

看着从十费力地游走在权贵之间,灯华因生性冷淡特意挑了棵树乘凉,灭一乖巧地露出小鹿般警惕的眼神守着我,忽而觉得时光过得真快,似乎忘了两年前跟我打赌的,正是白端。

当时不过意气用事,见他忽然说这话捉弄我,二说不说便攀起酒缸喝起来,还记得那日的桂花香萦绕鼻尖,隐约听见月光下的白端,淡淡地说了句“不相认,最好”。

不相认,最好。

我捏紧雕琢精巧的酒盏,直到严守贵狐疑地看来,才抬头淡笑:“严城主盯着本将做什么?”

“将军莫不是醉了?”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还想搞什么事情?

我按捺住想劈开他脑壳的冲动,笑容平静而客气的回:“严城主觉得呢?”

这边灭一怕我吃亏,又挡住严城主递来的一杯酒。严城主见我身边的青头小子都敢挡他,常年浸透官场的骨子里滋生出几分傲慢:“少将军诓骗小女的事,还没找少将军算账呢。眼下还要派下人打我的脸,哪有这样的事!”

我眯了眯眼:“此话差矣,一则令嫒慕名梨落公子,我也是怕她追去战场,好心帮你把女儿救回来。二则灭一不是下人,打脸更是谬论。”

“少将军好会是非颠倒!”严城主气得拍桌子,我按住他的手,笑得愈发和蔼可亲,手下逐渐用力,严城主瞪圆双眼:“你想动手?”

“城主喝了几杯酒,怕是迷糊了,案桌都扶不住了。”凑到他耳边:“好好的庆功宴要是搅黄了,传到大回都诸位皇亲贵胄的耳朵里,怕是你我的面子都不太好看。”

严城主身后的势力是谁,我掰着手指头想也知道。

东夷之战惨厉异常,查出是将士们的兵器出了问题。兵器一向由尚候和严城主供应,老回王的言下之意:不是尚候,就是严城主搞的鬼。

首先四王爷不会错失扳倒七王爷的机会,不断找机会想与我联手坐实这事。其次七王爷也是想尽办法让严守贵不要开罪我,等傩教坐实尚侯的罪证再说。换而言之,在这场四王爷和七王爷的割据战中,谁先动手谁就输了。

严守贵权衡再三,只好顺着我的话道:“属下确实有些醉意,差点在少将军面前出丑。”

于是借着换衣服的由头,在宝珠夫人的搀扶下出了正堂,脸色很不好看。

我也借着醒酒的空隙,带着灭一赶回别院。

灯华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我步伐越来越快,忍不住问:“公子可安好?”

灯华点头。

这才放下心。

灭一疑惑:“公子好端端待在别院,少将军特意留下初拂是为何?”

我望着生性单纯的灭一,摸了摸他蓬松的头:“有人想趁机害公子。”

他虽年轻懵懂,很多事不能即刻通透,但也常年久经沙场,见惯了想对我暗下毒手的人。

我刚参军的那会,是滕歌将我扶到位子上的,他走后,很多人觊觎,明的暗的都使过,头一年我不小心中了副手的算计,一个人被掩蔽严实的城门拒之门外,身后是一百多离州乱党。这波乱党既不属于景却,也不属于伪仙主李烬清,是一股趁乱突起的势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那时我深中数箭,倚着冰冷的城门,感到荒凉和绝望。所谓人心,就犹如那恶鬼,逐渐吞噬这世间的光。

我狼狈而凄惨地杀出重围,抢了马,一个人冲向离州荒漠。

黄沙漫漫,身后追击的人心生畏惧而渐渐离去,我在荒漠里蹒跚了许久,渴了就喝芨芨草根里的水,饿了拔刀杀掉了驼我一路的马,那会我满目苍夷,满口都是腥臭的马血,像个行尸走肉,眼睁睁地瞧见最后的光缓而慢的沉入地底……

也就在那时,遇到了一尘不染的丰慵眠。

失去意识之前,我才懂得,原来光是一刹那跳出来的。他炽热,明亮,让人温暖。

想着想着,终于赶到别院。

梨花树下的人蓦然回首,锦衣胜雪,目光温柔:“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恍惚间,身上沉重的甲胄都变得轻盈,我解开甲胄,朝他轻车熟路的走去,坐在木椅前,笑着望向他担忧的脸。

“那么脏,像个小花猫。”丰慵眠擦拭我的脸。

犹如在心中织了细密轻柔的网,小心翼翼地拖住疲惫的灵魂,我趴在他膝盖上,好像闻到阳光的味道。

是啊,这样温暖的光,谁不想守住。

那么好的人,怎会有人想打他的主意。

想到此,我几乎掩盖不住的怒火,望着院子里匆忙收拾的痕迹,还有池水氤氲开的血水,可见刚才经历了多激烈的打斗。

初拂委屈地坐在一旁,边捶着大腿,边跟我抱怨:“我说都杀了吧,公子偏不让,磨磨蹭蹭到现在,总算收拾干净了,公子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让人蹬鼻子上脸。”

丰慵眠朝他摇摇头。

我见他瘦长清润的指尖微微颤动,膝盖慢慢渗出血腥,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想藏起膝盖上的伤口,却因毫无知觉的双腿而呆滞一瞬,只能偏了头:“别听初拂胡说,我很好。”

我笑了笑:“世人皆求的梨落公子,当然好。”

丰慵慢身形一僵,回过头认真地看着我:“如果主棋者这个身份能眷顾你,那我就是梨落公子。”

灭一嗅觉灵敏,刨出丰慵眠好不容易藏好的尸首,轻咦道:“怎么死了好几个人,不小心闯进来的?”

初拂气得想打人:“蠢小孩,你可长点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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