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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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万民朝拜的景象确实辉煌壮丽,深刻彰显了国之大气。

先是王都各部官员行叩首大礼,接着十二州王侯带领麾下跪拜,然后子民以身贴地匍匐前行。登宵台上,一级一级,一阶一阶,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王权和等次分明的官阶。

登宵台下,才是微不足道的人们。

登宵台共建有一千多个台阶,每个台阶都是选用雕琢精致花纹细腻的玉石,将泱泱大国的底气与实力毫不掩饰的展露出来。粗略计算了一下,从最底端的人群走上回王的位置,也需要经历数个时辰,更何况……

从最底层爬上伸手可摘星辰的登宵台,是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这样明晃晃的事实,才是回王要教天下人看清的。

也算是对先前的流言蜚语,最强悍最有力的一记回击。

生为帝王,有着高傲与容忍,使他不会出声辩驳,只会稳、准、狠的打压。

忽的觉得自身藐小,天地悠悠浩渺,我又算什么。

费尽心思策划的惊霄之变,旦夕间沦为俗世谈笑的话资。

深谙权术的人。

简直荒唐。

简直可怕。

回王享受着各方的尊崇,亲手为举国盛世掀开了帷幕,至此,祭祖大典正式开始。

流程按照先祖惯例繁杂而琐碎,我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听不到那些赞美的歌词有多华丽,只记得头顶的月光亮得惊人,仿佛要透过天际穿射下来,迎来盛世的高光。

“恭迎天妃!”

众臣齐喝,来人凰冠红衣,覆着面,步伐轻盈坦荡而优雅。

“恭迎天妃!”

无数侍女为她用鲜花开路,珠玉垫脚,金箔紧随其后,好不奢靡。

“恭迎天妃!”

场面一度唯美到让人以为,那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专为她所写。

有那么一瞬,回王透着沉色的眸光也恍惚了,情不自禁地朝她伸出手。而面对回王的动容,那红纱覆面下的点点朱唇,挽出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又好像没有。

她没有立刻将手放至回王的掌心,经身侧高个子的侍女小声提点,才缓慢从红裳里伸出一截藕臂,盖在回王掌纹沧桑的手上。

回王现出矜贵的笑意,却没想到这女子刚覆上去的手,比出一个略不寻常的动作:微微打个转,十字交叠,捏紧。

有眼尖的老臣颇有微词,只说这女子有些行为不端,意味不明。

幸好我离得不算太远,看清了她此刻的动作。

应该,也许,约莫,算是扳手腕的架势?

帝王大婚哎,举国同庆的盛典,面对阴晴不定的老狐狸,她还有心情扳手腕?

我竟有些好奇,会是什么样的姑娘投了这个火坑。

我眼力不行,耳力却极好,将朝臣中传来的议论声听了个囫囵,大致都在议论此女子不同寻常的举动。果不其然,皆把她和当年的宸妃联想到了一起。

什么红颜祸水啊,什么天妃无端啊,各种不堪的词藻,通通用在一个女子身上。

但考虑到王上素来注重面子,这些声音压得很低很小,也就我这种耳力能听见一星半点。

我笑这帮老匹夫只会欺软怕硬,老狐狸色心难挡,关人家姑娘什么事。只是这些话,别被白端听见才好。

正想着,诸皇子跟随回王牵住天妃的步伐,亦步亦趋地走向灯火通明的坐席。

这些坐席经过特殊设计,抬头仰望过去,犹如星海凌空,明明是明镜般的月色之夜,却凭空现出了星辰美景。

众人皆是啧啧称奇,直说多亏了九王爷监工得力,使今夜熠熠生辉。

而白端仿佛没听到这铺天盖地的赞美声,面容依然谦和恭敬,不泄一丝情绪。

回王微微点了点头,对他不恃宠而骄的表态,满意至极。

此番君臣和谐的画面,弄得四王爷有些心神不宁,连送了几份贵重的贺礼,才换回回王不咸不淡的一句:“老四一向是有心的。”

这句“有心的”,让四王爷如坐针毡了良久,小王爷见他浑身冒虚汗,吵嚷着要敬酒:“可别怠慢了我四哥。”

坐席上,欢歌笑语,气氛刚好融洽。

坐席之外,登宵台下,人们承受着权贵们的威仪,一直不敢放声说话。只是遥遥看着莅临登宵台的星海,像极了繁荣安宁的虚影。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些醉意,尤其回王,喝得酩酊大醉。

唯有我不敢松懈,始终按住腰间的剑柄,怕突如其来的事发生。

回王隔着面纱摩挲着天妃的脸颊,跟她胡言乱语了一通,可她的眉头丝毫未见波澜,仿佛天塌了,与她也无干系。

这样坦然自若、不把险恶放在眼里的姑娘,仿似一副静默的丹青图,虽未用浓墨重彩为其渲染,但也浑然天成自是一景。

老狐狸显然也心动了。

我怀疑他骨子里喜欢被无视的感觉,就像滕今月对他做的那样。他对天妃开口道:“孤也算见惯美色,可从骨子里长出怡然的,唯你一个。你属实天然极致,听说云桑王爷和食味阁的胡季楼主特意为你编排了一首舞,不知爱妃愿不愿意跳给孤看?”

女子静坐着,也不搭腔,手指摩挲着一颗葡萄,不疾不徐地从面纱下送进嘴里。

老狐狸又重复了一遍。

女子这次缓慢吐了几颗葡萄籽,从面纱下吐到手里,放在手心合好,依然是坦然自若,眉头都没乱上一分。

我只能称赞,好强的定力,好稳的坐姿,好天然的性格!

也不知道像谁呢,这么惹人眼熟。

按回王以前的脾性,离发作不远了,可美人的魅力大无边,被当面无视的回王硬是舔着老脸,自己给自己圆了话:“看来爱妃还有些羞涩,孤不勉强你。”

天妃身旁高个子的侍女偏头咬她耳朵,她这才揉揉耳朵,将冷落许久的话接过来:“好。”

她跳得怎么样,我是真没在意,就冲她削肩若骨的身段,不盈一握的腰身,足够牢牢抓住在场人的眼球。

唯有白端倏然饮了杯酒,向我投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目光。

依稀记得,主棋者中,他的酒力不太行,不知道酒品会不会像我一般,喝多了闹腾。

我深有感触。在家宴上闹腾还行,在国宴上闹腾就不太好了。

白端轻轻放下酒杯,拂袖站起身,对沉浸在天妃舞姿中的回王,施礼道:“今夜是大喜之宴,儿臣自然有些话想说。”

“哦?”老狐狸倏的收回迷恋的目光,眯起眼的样子,是如出一辙的危险。

“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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