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略静了一瞬,随后,有零星几人表示赞同,逐渐的,支持立朱闵青的声音多了起来。
冯次辅拿眼扫视一圈,眉头皱起来:这些人或是朱缇在朝中的残余势力,或是自己的政敌,还有几个是刻板教条只认正统的老夫子。
人数虽不多,却可能影响到永隆帝的决断……
如是想着,他偷偷觑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朱怀瑾,见他微微点头,遂“扑通”一声迎头跪倒。
他带着哭腔喊道:“皇上,如今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国库连年亏空,万民急需休养生息,需要的是仁君仁政,若把江山交给大殿下,祖宗基业会毁于一旦啊!”
说罢,又开始哭祖宗创业之艰难,哭先皇守成之不易。
十来个臣子紧跟着哗啦啦跪下,捶胸顿首,涕泪磅礴,迭声叫声皇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永隆帝驾崩了!
连守殿门的小宦官都忍不住探头探脑偷窥两眼。
盛御史不甘落后,跪下大喊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有嫡子在却立藩王之子为储君,其他藩王会甘心吗皇上?那才会天下大乱!”
支持朱闵青的也统统跪下。
两方人马一开始还理性辩论两句,到后来已是比谁嗓门高了,两方声音那是一浪高过一浪,差点掀翻了屋顶。
永隆帝气得两眼发昏,想喝止,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扔东西震一震,可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他看向朱闵青,示意他稳定局面。
朱闵青只是茫然地望着他,不懂他的眼神什么意思。
他又看朱怀瑾,那位貌似懂了,但没动弹。
永隆帝又气又急,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憋得面孔扭曲,手脚痉挛,痛苦地喘息两声,竟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朱闵青静静看了他一阵,方故作惊慌道:“来人,快叫御医,皇上昏过去啦!”
一时间,整个大殿静得像座荒寂的古墓。
御医很快赶到,在碧纱橱后小声商议半个多时辰,皆是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永隆帝昏迷不醒,议储之事是否暂告一段落?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然后将目光齐齐投向朱闵青和朱怀瑾。
朱闵青道:“冯次辅有句话说的对,悬而不决影响朝局稳定,既然事关百官万民,就将京城各部各衙门主事的人都叫来,推举是谁就是谁。”
朱怀瑾疑惑,大部分臣工都支持自己,人数越多,越对朱闵青不利,难道他不知道?
但不待他提出疑问,殿内的宦官已领令而去。
莫名的不安掠过心境,朱怀瑾沉默了,暗暗思索若干种可能性。
一个时辰过后,稍微有点权力的京官都聚集到殿前。
有文官,有武将,还有宗亲。
推举方法简单易懂,各自拿张字条,写上名字即可。
有的官员认为过于儿戏,却也提不出更好的办法。
似乎觉得气闷,朱闵青推开窗子,负手立在窗前吹冷风。
清冽的空气带着冰雪味袭进来,驱散了满室的沉闷,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呼吸也顺畅许多。
不多时,宫人捧着满满一托盘纸阄放在案上。
冯次辅清清嗓子,刚要提议双方各出两人拆看,却见朱闵青直接走上前,拿起托盘,“呼啦”一股脑倒在炭盆里!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惊呆了殿内几十号人,或坐或立,皆如木偶泥人一般傻呆呆盯着朱闵青。
朱怀瑾率先回过神来,冷声喝道:“朱闵青,你要干什么?”
冯次辅从椅中一跃而起,疾步跑过去翻捡,可那些纸阄见火就着,早就烧成了灰烬。
老大人急得满头大汗,瞪着眼睛道:“大殿下,是你提议的这个法子,眼见形势对你不利就出尔反尔,如此小人行径,岂能为君?”
朱闵青淡然一笑,满不在乎道:“本也没指着你们拥立我,你们也不配对我指指点点!现在人都齐了,听好,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只当是放屁一个字也不会计较。”
他向殿门外瞥了一眼,然后慢慢踱到群臣前头,朗声道:“我是永隆帝嫡长子,继承大统乃是天道正统,哪个藩王郡王臣子不服气,就是犯上作乱,意图谋反!”
冯次辅反问道:“你说谋反就谋反?这几十个官员都谋反?大殿下还想杀了我们不成?”
有人恨恨道:“说不得大殿下真有此意,毕竟他是朱缇手把手教出来的,两年前大朝会廷杖打死了八个忠臣,午门前的地都染红了。才过去多久,这幅光景大家难道都忘了吗?”
朱闵青把玩着手中的甜白瓷压手杯,眼皮也没抬一下,“忒烦,支持我的站右边,反对我的站左边!”
盛御史几人毫不犹豫地站在右边,陆陆续续有十来个朝臣跟了过去。
朱闵青一边看着他们动作,一边将手中的杯子慢慢举起。
朱怀瑾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忽听一阵兵戈甲胄的轻微撞击声,头皮一炸,他猛地意识什么,快步奔到殿门口,随即身形僵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转过身,目光罕见地阴沉,“我可以退出,不过你须得保证不因此迁怒朝臣。”
朱闵青只是冷笑。
冯次辅等人都惊了,失声叫道:“郡王爷,此等大事万不可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