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清莫名想起以前她不知路过什么地方听见什么人说过,某城花魁极为美艳漂亮,一夜云雨次日睁眼再瞧,脂粉褪去,美女也不过如是,大抵是再漂亮的人睡眼惺忪时美貌都会大打折扣。
但周笙白不。
老大好看就真是好看极了,连额前那缕睡乱翘起的绒发都丝毫撼动不了他的相貌。
丁清突然有个荒唐的想法,但不敢说。她想告诉周笙白,长成他这样儿的要是真去镇子里找个青楼,恐怕是便宜那些庸脂俗粉了。
丁清以为他要沐浴,手脚也回暖了,干脆起身抖了抖裙子,双脚踩在湿漉漉的温泉池旁浅水台阶上,蜷曲着脚趾往后退了两步。
周笙白的目光就随着那波纹荡漾的水面,移至浅水台阶,仍旧盯着丁清的双脚,想起她脚掌的大小,窝在手心的软度,还有两指扣住纤细脚踝的触感。
“老大你用。”丁清说完,脚也没擦便套上鞋子。
周笙白眉头轻皱,看不见了,有些可惜。
他打了个哈欠,白雪簌簌从温泉池另一边的石阶上方飘下,还未落在二人的头顶便都融化了。
丁清走到石桌旁摆弄吃的,一块面饼,两片牛肉干。
吃食是冷的,嚼得有些费劲,丁清坐在石凳上盘着腿,一手拿着面饼,一手拿着牛肉干。
周笙白转身绕过屏风,坐在了她的对面。
他单手撑着下巴,身体懒散地斜着,精神尚未完全苏醒,半睁着眼看向她,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心情还不错。
丁清咬了两口面饼,在嘴里嚼了有二十口才勉强吞下,饶是如此,也干得割嗓子。
周笙白就看着她吃东西时微翘的嘴,脸颊那里鼓起一块,半晌吞下后又用舌头舔去沾上面饼屑子的嘴角。
周笙白舔了舔獠牙,眼眸深邃。
然后丁清将牛肉干递到他面前:“老大,你吃吗?”
周笙白瞥了一眼丁清手上的牛肉干,这一块她还没吃过,另一块倒是咬了两口。
他摇头:“不吃。”
“哦。”丁清没坚持,这牛肉干不是什么好东西,吃起来又干又硬,她只是见周笙白看她吃东西像是饿得两眼放光了,这才递给对方的。
丁清边吃边道:“过两日就是冬至了,城镇里的人都会包饺子吃,热腾腾的饺子比牛肉干好吃多了,老大你要吃吗?我给你买来。”
周笙白问她:“你打算怎么去买?”
丁清:“……”
也是,她出不去。
“那不然你等上一两个月?我一定给你买来!”丁清煞有其事道。
周笙白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小疯子的想法,她大约是想顺着干枯的藤蔓往下爬,能爬多少爬多少,实在不行摔下去,然后再去城里买饺子。
天寒地冻饺子也能保存许久,等她买回来再想办法爬上山,总之开春之前周笙白应当是能吃上饺子的。
这么想,丁清便觉得不可耽误,于是囫囵吞枣地咬了两口牛肉干,拍了拍手随意套上鞋袜便要朝外走。
周笙白的动作快,在丁清往洞府短道走去之前便一臂把人捞入怀里。他搂着丁清的腰,让她的背贴上自己的胸膛道:“我不吃饺子。”
丁清昂头看向他:“那你吃什么?”
周笙白盯着她吐出牛肉干香气的嘴,沉默了会儿,丁清心领神会:“明白!”
明白什么?
周笙白挑眉。
丁清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月,我一定给你找来恶鬼。”
周笙白撇嘴,看来她并不明白。
他一手搂着丁清,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像是安抚的动作。
周笙白道:“先坐下。”
丁清唔了声,见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便拿起面饼继续吃,脑里还在思索着:“我记得夜界有人提过韵山有恶鬼,名叫穷蛇,住寒阴洞,专以男人为食。还有絮池的落水鬼,虽然名号并不响亮,但吃过许多小孩儿,恶念深重。”
周笙白取了衣服套上,于屏风后整理衣带时,就听见丁清一边吃东西,一边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吃食’。
“齐云山有个鬼道,专抓童男童女炼丹想要成仙,听说槐阳镇也有个食人的恶鬼……”丁清算了算:“穷蛇厉害,可惜韵山在西堂深处,离此地太远了,絮池在北堂、齐云山又在南堂……”
周笙白终于从屏风后走出。
丁清抬头见他穿戴整齐,眨了眨眼:“老大要去槐阳镇吗?那恶鬼估计不怎厉害,抵不了几日饱的。”
周笙白伸手拨弄了一下微卷蓬松的长发,不答反问:“你会梳发吗?”
“会。”丁清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把象牙梳,上面还挂着一粒金珠穗子,是周笙白送给她那一大包裹里的。
周笙白之前一直戴着鬼鸟面具,面具系带将他的发丝压着,也不曾凌乱过。
上次在山顶上他答应丁清不戴面具,于石室的这些日子都是披头散发的。
丁清起身朝周笙白走来,站于他身后,手中梳子轻柔地将他的发丝梳顺。
周笙白的头发很软,细细绒绒的,与他的性子尤其不符,却很配他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