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沉眸低敛。
父皇当政多年,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势力,他心里不是没有这般的认知。可在无意查到鹰卫时,还是被震惊到。
除了明面上的皇城司,父皇竟还有一股隐藏的暗势力。而这股势力,竟丝毫不疏于皇城司。
在意识到这点时,他当机立断止步,不敢轻举妄动。之后索性顺势遵从圣意,权且做那磨刀石,行另外的路。
“你可知,朕足足有三十年未曾启动过鹰卫。可因为你啊元璟,鹰卫又再次重见天日。”圣上不知是感慨还是其他,“你能做到这一步,朕不得不赞你一句,委实厉害。”
圣上看着殿中那至此刻却依旧稳如泰山的人。
实话说,此子心机深沉,连他都有几分琢磨不透。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分析其举止行为,猜测其下步行动。
只可惜让其察觉了鹰卫,养心殿那小黄门便成了死物摆件,没能让他亲眼看看此子的真实算盘。可惜,可惜。
“说说老九孩子的事罢。”
“儿臣所为不正是父皇想看的。除此外,儿臣并无可说。”
“你以为,朕会想看两亲王的闹剧?不妨多潜些人手去京城那些达官贵人院里,好好听听,他们私下是如何编排你们那点子事的,真是比戏本都精彩。”
“九弟如今威望渐起,想必是父皇愿见到的。”
圣上看他岿然不动的,倒是有些佩服他的面不改色。
“去过这厢不提,朕问你,你要带孩子就藩?”
“是。”
“哦,你以为老九会容你带着他的孩子走?这一会,怕他已令人在去封地路途上布下天罗地网,只为取你性命。”
闻言对方神色不见波动,圣上便了然,“看来你是有应策了。”没继续多问是何应策,他手抚着红椅扶手,阖着眼皮似在养神。
“说说罢,有什么理由打动朕,让朕放你安然离京。”
禹王俯身叩首,沉声道:“大齐西有宛域,东有羌泽,儿臣愿为大齐镇守疆土。大齐内有藩王割据,儿臣愿为大齐镇压藩王,平衡势力。”
圣上陡然抬了眼皮,目露精光。去掉话里的冠冕堂皇,他轻易就能听出此间关键,至此,他也终于明白了,此子仰仗着什么笃定自己能顺利离京就藩。
“你与七大藩王勾连?”
“儿臣不敢,不过权宜之计,借力助儿臣顺利就藩。”
圣上撑着椅子扶手站起,咄咄逼视:“朕看,你不止是想顺利就藩,更想借力逼宫。”
他现在有八成怀疑此子不是借力就藩,而是借力逼宫,与七大藩王勾连成势,来日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逼宫谋乱。
“儿臣岂会引狼入室。借力就藩,意在削藩。”
削藩二字一出,圣上脸色就变了。
他焉不知藩王割据不利于大齐统一,可他登基之时,大齐国力衰弱,民生凋敝,偏四方边境皆有外患,他疲于修补千疮百孔的家国,又焉还能分出心神管藩王之事。至如今他已经年迈,七大藩王已成势,他纵是想过撤藩之事,可到底也有心无力了。
他万没想到,此子竟也有此想法。
“你会做到?”
“十年内,大齐统一,天下承平。”
圣上拄了龙头拐走下来,苍劲的眸始终不离他身上。
这话一出,他算是看明白了,此子压根没想着掩饰其野心,就只差明着说将来会逼老九的宫。可饶是如此,他心里竟也生不起动怒之意,反倒起了难言的震撼与欣赏。
大概因此子,句句皆说到了他心坎。不得不说,此子将人心算到了极致。
十年之内逼宫,削藩,安内,攘外,平天下。
这份魄力,他不得不承认,老九没有。
老九适合守成,此子却能将大齐带入盛世。
他认真打量这个他从来不喜的儿子,头一回不带着偏见。他并不觉他是说大话,手腕,能力,此子皆有,唯独心性上……偏执阴暗了些。
“明年该大婚了罢,你也很快有自己儿子了。”
圣上冷不丁转了话题,禹王反应慢了半拍。
圣上冷眼旁观,突然又问:“那,你还想一直给人养儿子?”
这话让前头还面不改色的人,刹那绷紧了下颌线条。
“多多,是儿臣的儿子。”
圣上并不反驳,却是又转了话题:“朕明白了,是不是你儿子得看孩子娘是谁,只要她生的,都是你儿可对?”
不等对方稳了神色回应,圣上突然又来了句:“对了,你那搭上诸多人情的滋补良药,想来应能让她再给你生个。”
此话一出,圣上就明显发现,之前还稳如泰山的人,一旦话题涉及到那女人跟孩子,就似招架不住般,频频慢半拍反应。
“父皇,儿臣并无此意。”
禹王说的镇定,深眸垂敛。
他并不奇怪父皇知道药的事,既然鹰卫重见天日,那他父皇想知的事,怕也瞒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