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海底的月亮一样。
符世熙摸摸他的头:“去吧,都是最新鲜的海产。”
山岚注视他片刻,缓缓收回视线,认真挑起鱼刺来,不一会儿,边上多了一道身影,他在她身边坐下了。
盛霈回来的时候,只剩符世熙边上一个空位。
他多看了一眼山岚边上的男孩儿,顶多十五、六岁,干干瘦瘦的,看这肤色没出过海,不知道怎么跑船上来了。
盛霈没坐,踢了踢符世熙的椅子脚,问:“天亮了把人送回去?”
符世熙往他碗里丢了只螃蟹,难得和他打趣,意有所指:“我送一个,你送一个,正好,赶一块儿了。行了,坐下吃饭。”
盛霈正打算坐下,“啪嗒”一声响,那少年忽然把碗筷一放,绷着脸,一副我要开口的模样。
这倒让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盛霈干脆往边上一靠,双手环胸,盯着少年边上的女人看。
除了山岚,桌上的人都停下来看他。
他憋了一阵儿,忽然说:“我不回岸上,我什么都能做,就想留在海上。你们别把我送回岸上。”
符世熙神情温和,好言相劝:“你这个年纪,该回去上学。有句古话说,天下行业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海上条件艰苦,成天风吹日晒,哪有地面上的日子好过。”
“我不怕苦。”
男孩绷着脸说完这句话,眼眶忽然红了。
这儿除了这少年,都是成年人了,哪儿能见一个孩子这么哭,纷纷劝慰起来,几个人一人一句,轮番问话,这算把他的身世问出来了——爸妈很早就去世了,跟着爷爷过,爷爷年轻时是闯海的,后来伤了一条腿,就一直在家,祖孙俩相依为命,就前几个月,爷爷也生病走了,只剩他一个人,亲戚们跟踢皮球似的把他踢来踢去,他曾向往过爷爷的经历,这才挑着日子,溜上了船。
船长听了直叹气:“这送上岸,能上哪儿去?还不如留在海上,苦是苦点,也算个出路,至少心里头舒坦。”
徐玉樵问:“多大年纪了?年龄不够不让上船。”
少年揉了揉眼睛,闷声应:“十六了。”
船长一拍大腿,说:“够年龄了,你要真想干,先回岸上考个证。回头来找我们,你看看,这里四个船长,你想跟哪个?”
听了这话,男孩的眼睛顿时亮了:“我都有!”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几本证书来。
船长比他还激动:“那你现在就挑!”
徐玉樵纳闷,这也没喝酒啊,怎么就说上胡话了,又斜眼去瞧盛霈,他最讨厌这些半大的小子,冲动、不听管教。
可偏偏,这少年睁着大眼珠子瞧了一圈。
最后停在盛霈身上。
盛霈:?
盛霈神情没什么变化,当下就要拒绝,话还没说出口,就这少年踌躇地问山岚:“姐姐,你和这个哥哥是一起的吗?”
盛霈一挑眉,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转而看向山岚,等着她的反应。
山岚安静坐在那儿,碗已经空了,边上整齐的一整条鱼骨躺在那儿,一根都没缺,完美的像是艺术品。听见少年问她,她没看盛霈,只是摇了摇头。
盛霈:“......”
“哐当”一声轻响。
盛霈扯开椅子,往符世熙边上一坐,懒洋洋地对那少年说:“我船上不收小孩儿,选我只能和你边上的姐姐一起被送回岸上。”
山岚乌溜溜的眼珠看过来。
盛霈不闪不避,迎上她的视线,似乎在问:我说错了?
山岚看了他片刻,忽然转头,对边上的徐玉樵说:“小樵,我想睡觉了,去外面等你,你吃完再出来。”
徐玉樵:“......”
他硬着头皮点头应了,没敢看盛霈。
山岚一走,坐在她身边的少年也跟了出去。
盛霈用力砸开了螃蟹,都懒得用手剥,惹得符世熙多看了他一眼,而后摇头笑笑,都几年了,还是这模样。
船舱外。
山岚扶着栏杆,迎风而立,近两天的海上漂流令她的身体、神经陷入了高度紧绷状态,在被盛霈救上来后,她也未曾放松过。
直到,盛霈把那个男人摁在地上。
他的动作很快,比快更难的,是轻。
如果不是她醒着,这个插曲不会被察觉。这感觉对山岚来说很新奇,除师兄、师姐们外,她也可以对外人产生信任感。
但山岚知道,这信任感是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