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赵思,罗锦言脸上便没有了血色。
她瞬间的变化落入秦珏眼里,他心中一沉,这和上元节那天是一样的,那天他把蒙面的黑布扯下来,她也是这样,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如纸。
书局内除了他们,还有白伯和夏至,他们两人站在三丈开外的地方,黑伯则和秦珏的随从守在书局外面,来的时候,罗锦言不想让自己的侍卫看到秦珏,以方金牛的火爆性子,不喊起来才怪,所以她带的是家中另外两名护院,这两人连同轿夫站在路边。
夏至也看到罗锦言脸色骤变,她立刻便要冲过去,白伯长臂一伸,挡住了她:“姑娘,莫慌。”
夏至本能地伸手去推,手碰之处却如同一条铁梁一般,夏至用力过猛,身体一个踉跄,摔了出去,白伯吓了一跳,又不便相扶,抢在夏至摔倒之前,将旁边的一张椅子踢了过去,夏至跌坐在椅子上。
她面红耳赤,还想过去,就看到罗锦言向她看过来。多年的主仆,早已有了别人无法体会的默契,在以前的很多年里,夏至就是罗锦言的嘴,她看到罗锦言看向她的目光,便知道小姐让她稍安勿躁。
她重又站回原处,只是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秦珏。
秦珏和罗锦言都是压低声音说话的,夏至和白伯与他们隔了两三丈,中间还有一张堆放了几摞书的大方案,因此听得并不清楚,但依然有几句飘进他们耳中。
夏至面红耳赤,章老七,不,秦珏,是在向小姐表白吗?
秦珏从屏风后面搬过一张藤椅,轻轻放在罗锦言身边,柔声道:“累了吧,你先坐下。”
罗锦言不累,她只是头晕脑胀,她没理秦珏,自顾自坐到藤椅上,秦珏却就势蹲在她的脚边,身体紧挨着她那翠绿色绣鹅黄碎花的绣鞋。
他顺着绣鞋望上去,便看到娇黄色的湘裙,湘裙上绣了几条碧绿的柳枝,而她身上淡绿色焦布比甲上则错落有致地绣了两只展翅欲飞的黄鹂鸟。
真会打扮。
而且最难得的,是她的气质能随着衣著打扮而改变,时而艳如牡丹,时而又飘逸出尘。
秦珏身材高大,即使半蹲在地上,目光刚好落在罗锦言的肩头,她还像小时候那般削瘦,但身材却已是玲珑有致。
他连忙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但罗锦言却看到他那双烧得红彤彤的耳朵。
他耳朵怎么红了?
害羞?
秦珏会害羞?
那次她站在昆明池里,湖水冰冷刺骨,他站在岸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目光甚至比湖水还要冰冷。而他说出的每一句话,更如刀剑般锋利坚韧。
这样的人会害羞?打死她也不相信。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秦珏,感觉到她在看他,秦珏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恰好撞上,这一次秦珏没有再把眼睛移开,他放肆地看着她,目光纯净而又灼热,他看着她,如同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那年在贡院外面,你只有八、九岁,个子很小,穿了件水蓝色的衣裳,衣裳上却绣了朵一尺高的花儿,那花亭亭玉立,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我还从没见过有人会在衣裳上绣一朵那么大的花,那时我就想,这小姑娘不但胆子大,穿衣裳也有趣,后来我去了丰台,也没有寻到那种花,直到去年,我得了一本前朝的兰谱,才知道这是雪兰,是生长在滇地的。我让人寻了十几株,万里迢迢运过来,却全都养死了,否则就不会送株牡丹给你了。不过没有关系,我找到一位专门养兰的婆子,这种雪兰她也养过,因为南方都在打仗,她要绕道西安,可能要下个月才能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