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 镇长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
可二癞子这样没脸没皮的人,哪里在乎这些?回头照样该打的打,该骂的骂,后来女人怀孕了,镇长找了几个体格高大强健的汉子,将二癞子打了一顿。
还警告他, 若是再敢打自家婆娘,就将他赶出龙门镇。
自此,二癞子倒是收敛了些。
人也跟着稍稍勤快了些。
说起来,疯女人也是个可怜人,生产那日又遇到了难产,生了足足一天一夜才将女儿生出来,生完便撒手人寰了,连看女儿一眼都未来得及。
自此二癞子这个鳏夫就带着女儿过活。
疯女人怀孕时便饥一顿饱一顿的,又时常挨打受惊吓,以至于生出的胎儿虚弱不堪。二癞子也不是那等有责任之人,养了几日嫌麻烦,便将女儿丢了。
还说,不过是个赔钱货,老子哪有那个闲钱来养她啊!
镇长听了,揪着他的衣领去了丢弃的地方,又将女婴给抱了回来,日日拿羊奶喂着,好容易给救活了。
长至五六岁上,也渐渐晓事了。
知道自己个是个吃百家饭的,便格外的勤快,帮镇子里的人家看小孩,做饭,洗衣,但凡是能做的活,她都抢着做。
二癞子瞧见丫头是个能干活的,便又存了心思,要认回女儿。
镇长问了大春的意思,可怜她那个时候年岁太小,瞧着旁人都有爹有娘,只她一人是个孤魂野鬼似的,便也同意跟二癞子回家去了。
二癞子平白得了个闺女,就愈发懒了。
家里家外的活差不多都是大春一人干的。
眼下大春十八岁了,模样长的也算周正,且干活又是个麻利的,前些日子二癞子出去跟人赌钱,当时他喝了酒,输急了眼,便道:谁说我穷的什么都没有了啊?我还有个大闺女呢,不信你们去龙门镇问问,我家那闺女那可是勤快的很......
就这样,便把大春给卖了。
大春跪在竹床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事后去打听了一下,谁知那家的儿子小时候发了高热,烧坏了脑子,现下都二十多了,连去茅厕都不会。先生,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求求您救救我吧。我宁愿死也不愿嫁过去的。
程宴平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柔声安慰道:你且先别哭,现在时辰还早,你先去屋子躺一会儿,等天一亮我去找镇长商量商量。
二癞子为了怕女儿逃跑,特意将她锁在牛棚里,她好容易才逃了出来,这会子还惊魂未定,抓着程宴平的手不肯松开。
赵吼往前一站,沉声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进来!
大春这才进了屋休息。
夏日的天亮的格外早,现下东边已经泛起了青黛色。
程宴平也没了睡意,他气的不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我看那个二癞子就是个无赖,就是个流氓。
赵吼见他气呼呼的便道:你若是气不过,趁着天没亮,我去揍他一顿,保准他以后不会再犯横了。
程宴平沉思了一会儿。
打一顿,那也是治标不治本。大春毕竟是他的女儿,可以躲过这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呢?要是他回回赌输了钱,就要卖一回女儿呢?
我想着二癞子自小也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大春是镇子里的人合伙养大的,算起来那就是整个龙门镇人的女儿,而非是他二癞子的女儿。
为了能让大春脱离苦海,眼下唯有一个办法。
程宴平慌忙下床趿了鞋,都还没来得及洗漱就往镇长家跑了去。
赵吼忙追了过去,你慢些跑!
程宴平挥了挥手。
你留在家里看家,免得二癞子来捣乱,我去去就来。
......
镇长这会子睡的正迷,忽的被吵醒,自是不悦。
程宴平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来意,又道:张叔,您是看着大春长大的,若是任由二癞子将她卖了,相信您也会舍不得的。依着我看,不如写了文书,让他们断绝父女关系,以绝后患。
这一层镇长先头也想过,只是他想着二癞子忽然得了个听话懂事能干的闺女,兴许就能变好些了呢?
从前碍着镇子里的人都盯着,倒也不敢打大春,顶多就是让她干活罢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都无法无天到这地步了,居然为了还赌债而卖女儿,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样的人留在龙门镇那就是祸害。
......
天一亮。
镇长就将镇子里的人都叫到了大槐树下。
二癞子家的情况,且他是什么德性,镇子里的人都清楚,自然也就不必细说。
二癞子被镇子里的汉子押过来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睁开,陡然见到一旁的女儿时,这才清醒了过来,抬手就要打大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好你个贱蹄子,居然敢跑,我告诉你......
话还说完,就被赵吼一脚给踹翻在了地上。
镇长将大春拉到了身后护着,又道:众位乡亲们,这是宴平一早写的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大春已经按过手印了。二癞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他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更不配待在龙门镇。咱们龙门镇还从未出现过为还赌债而卖女儿的,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二癞子是被众人的吐沫星子给赶出龙门镇的。
等走远了些,他回头啐了一口。
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当老子稀罕这里呢!走就走......
走了一段,迎面遇到个小眼睛的中年汉子。
汉子个头不高,见了他倒还客气。
敢问前头可是龙门镇?
二癞子现下一肚子气听到龙门镇三个字,哼了一声,我劝你还是别去,龙门镇里就没一个好人。
中年汉子笑了笑,从包袱里掏出了干粮,分了一半给二癞子。
两人便坐在树下的阴凉里,攀谈了起来。
中年汉子道:我是来寻亲的。早先我有个侄子打小上街走散了,这一找找了这么些年,前些日子终于打听到他来了龙门镇,据说还成了亲,所以想来看看他过的好不好。
二癞子皱着眉头。
成亲?前些日子成亲也就只有赵猎户啊?且程先生也是京城里的,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我看你是找错人了。
中年汉子垂下眼帘,眸中精光四射。
京城来的?又姓程?
他心里咯噔一下,敢情这是遇到老熟人了。
当初他装的冰清玉洁的样子,不想转头就嫁给了一个庄稼汉,还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呢,跟外头那些勾栏瓦舍里的有何区别?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中年汉子见该问的都问了,便起身告辞。
......
这一闹又倒是晌午时分,程宴平气的心口疼。
他自小见的都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和睦家庭,何曾见过这么混账无赖之人,又好生安慰了大春几句,便同赵吼一道回去了。
赵吼见他心情郁郁,走到半道又拉着他往镇外走去。
程宴平嫌天热,满脸的不耐烦。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赵吼拽着他,笑道:自然是好去处,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少倾,便到了小苍湖的西北角。
西北角里有着一丛丛的芦苇,颜色青碧,于蓝天云之下,粼粼波光的湖水之中,瞧着分外的清爽,再一看,芦苇丛中竟有一茎茎的荷叶。
亭亭如盖,碧绿只见偶有粉白的荷花含苞待放,或有婴孩拳头大小的莲蓬高高耸在水面。
程宴平看的如醉如痴,从前在京城里他倒是经常游湖,画舫格外的精致,泛舟湖上,丝竹不绝,再有便是醉人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