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被被晏良这种态度激怒了,更觉得收到侮辱,他三两步冲向晏良,却被一名近卫忽然出刀挡住了前路。虽然刀还在鞘中,但侍卫反应速度之快,就是眨眼工夫的事情,冰凉的道歉抵在他温热的脖颈,还带着一阵冷风来,着实把贾政吓了一个大哆嗦。
贾政本能闪躲,朝后仰,身躯自然失衡了,差点摔了个倒栽葱,得幸贾赦伸手接了一下。
“奉圣命保护侍郎大人,如遇奸匪,格杀勿论!”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奸匪?”贾政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反手指着自己。
侍卫硬冷着脸,木然盯着前方,不吭声,但他的右手一直紧紧地抓着腰间的挎刀。
“老二!”贾赦忙拽贾政,小声劝他别冲动,“你疯了!那可是禁卫,皇帝身边的,奉了圣命的人物。”
贾政咬牙缓了会儿,方拱手解释:“您误会了,在下只是和敬兄长偶然拌几句嘴罢了,我乃斯文人,岂会做出伤人身体之事。”
侍卫依旧木着脸,未吭一声,只是安静地退到一边。他就站在半丈高的青瓷花瓶边,静得无声无息,像一尊雕像一般。若不特别注意的话,的确容易叫人忽略。贾政也是因为刚才的事儿,才注意到有侍卫在。
他心扑通扑通仍在狂跳,禁不住感慨眼前的光景变化之大。谁会料到三年前还在破庙里烧香炼丹的破道士,能卷土重来,荣归朝堂,风光无两。
晏良看贾政一眼,吩咐:“来人,看茶,要浓些。”
片刻之后,两杯茶就放在了贾政和贾赦跟前。
贾政余惊未定,有些紧张,却还死要面子撑着。他见了茶,跟遇到救星一样,忙端起来饮,以掩饰自己内心不安的状况。
他猛喝一大口,一股厚重的涩苦在嗓子眼里翻腾起来。他本能地抗拒,差点吐出来,碍于礼节,才强忍着咽下去。再看茶汤,深绿到有些发黑。这茶得浓成什么程度,竟苦成这个样子!
浓茶……
贾政这才反应过来,晏良早就看穿他了,故才会特意嘱咐人泡浓茶给他。
真气人!贾政窘迫至极。
晏良打发那名侍卫出去。
贾政当晏良还留了点面子给他,稍缓了缓情绪。
“聪明懂得做聪明的选择,老太太醒悟的不算晚,勉强算是个聪明人。贾存周,你呢?”晏良挑眉,问贾政。
“不懂你什么意思!”贾政蹙眉起身,往门的方向去,他片刻都不要在这个鬼地方逗留。
晏良便由着他去了。贾赦踌躇站在原地,不知该走该留。
晏良看他,“你二弟最近在家怎么样?”
“能怎么样,打从你使绊子叫他没法上衙后,整天闲出屁来。在家还四处咬文嚼字,跟他的那些清客们谈天说地,装作一副心系苍生的模样,瞧着我就犯恶心。”贾赦做出一副歪鼻子咧嘴的嫌弃样。
“正经些,以后不管说什么,姿态要周正。”晏良用扇柄指了指贾赦的脸。
贾赦立刻收起刚才的态度,端正五官。
“我这有几个人,我带你先熟络一下,也方便你为他引荐。”次日,晏良便打发吴秋茂去下帖。
叫来的都是五六品的官儿,聚在广源楼热闹。晏良捡了紧要一点嘱咐贾赦,要他只管和这些人聊自己便可。好话少说,怪癖多说,坏话可适当说一说。
说晏良坏话的机会可不多,贾赦乐呵应下这活儿,再说他也愿意跟朝廷这些官交往交往。回头了出门,显摆他交友广,脸上也有面子。
不过,贾赦可不愿意把他认识的这些新朋友介绍给贾政。到时候贾政跟他们臭味相投,再说点他的坏话,他贼长面子的好事儿就没了。
贾赦拖了几日,奈何晏良最后警告他,再不去就扫猪圈了。贾赦只好很不情愿地去拖着更不情愿的贾政,同去广源楼。
贾政之所以不愿去,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贾赦会结交到什么好人。岂料见了之后,竟没想到,都是一些他平日里想交往的人物,这些人在品级上跟他差不多,学识也都很好。朝廷六部的人都有,且能彼此敞开心胸,随意谈天说地。而且时不时地还会有人分析说朝内的动向,揣度一下圣人的心思。这些都对他今后的为官之路都大有裨益,这可比他在家里跟那些坐井观天的乏味清客们聊天有趣多了。
贾政越渐热衷于这类应酬,闲来无事就往广源楼跑,有时候一顿饭都不曾在家里吃。而今广源楼经过多次的扩张,已将临近的茶铺客栈并入。常有文人雅士在那里把酒言欢,聊得酣畅,便就彻夜不归了。贾政也是如此,有时候一去,三天不回来,竟比贾赦以前痴迷逛青楼的时候还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