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杂音,供人休息的金属凳子在地上划过一段不小的距离,肇事者Christie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红着眼睛,扶着凳子又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
印桐皱起眉,视线划过冰冷的地面,重新停留在苍白的墙壁上。
那只眼珠还陷在剥落的墙皮间,蠕动着发出黏腻的声响。
印桐垂眸看向自己干净的指尖。
他还记得癔症刚开始的那些夜晚。他曾在一个阴冷的午夜惊醒,喉咙里干涩得就像生锈的铁皮管道一样。他蹑手蹑脚地绕过Christie的床,走进客厅,摁亮了墙上孤零零的夜灯,被冰冷的触摸屏冻得打了个哆嗦。
微弱的暖黄色的光晕笼着着客厅的一角,黏腻的液体从污浊的墙面上滑落,他看到腥红的浊夜一点点啃食掉老旧的木地板,漫过沙发的流苏,覆盖他视野里的每个角落。
彼时他还不清楚这些幻觉是什么东西,没有记忆,他甚至不觉得毛骨悚然。
而后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剥落的声音,就像是娇小的绿芽钻破了土壤,亦或是软木塞脱离僵硬的玻璃瓶,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从他面前的墙壁上,长出了一只干涩的眼球。那些渗进墙壁里的深红色的粘液,看上去就像它的眼泪。
“……喂!”
晃动的手指打断了印桐的回忆,他抬起头,对上童书遥满是好奇的眼睛。
“你又想什么去了?”童书遥问。
“抱歉,”印桐扯着嘴角笑了笑。
“病历上写着你精神状态不佳,有时会出现幻觉,”童书遥用光笔敲了敲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你最近都出现了什么幻觉?”
“之前总会看到黄昏,还有一些长得奇奇怪怪的人,”印桐握着自己微微发凉的指尖,“最近不怎么常见了,可能我要痊愈了。”
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童书遥配合着他假笑了一下,收起光屏指了指对面的白墙。
“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幻觉?”他又问了一遍,“请不要讳疾忌医,我想听实话。”
人们在面对怀疑的东西时总会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我想听实话”,然而这个“实话”的范围,大概只局限于他自己想得到的那个“答案”里。比如情侣在得到爱人“出轨”前总会不断地试探,比如吃瓜群众在找到背锅侠前总会怀疑事情的真相,比如印桐面前这位医生,在得到某种类似于“世界末日”或者“丧尸围城”之类的形容作为幻觉的“答案”之前,恐怕不会收起他怀疑的眼神。
印桐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