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头,远眺着岸上成群结队的施暴者,眼睛漆黑如泥潭中的丑石,面色苍白如新死的水鬼。她什么话都没说,喉咙里甚至没有冒出一句惨叫,她只是安静地漂浮着远望着树林里的人们,看着他们嬉笑打闹着越走越远,最后化为树林间一道道模糊不清的黑影。
那些人影就像什么徘徊的幽灵,或者是什么流窜在现世的恶鬼。
I小姐对受害者小姑娘的这番造型实在难以接受,然而秉着生命是重中之重的原则,她还是对泡在水里的小水鬼伸出了援手。
她试图将对方从湖里拉出来,却被对方冰冷的视线冻得打了个哆嗦,她鼓起勇气问道:“你要不要先上来?”却连受害者的关注都没获得。
漂浮在湖水里的小姑娘划动着双臂游向了另一侧的湖岸。她的手指抠挖着岸边的湿泥,整个人就像一条刚钻出地面的蚯蚓,瘦削的身体扭曲着蠕动上人造的石子路,耷拉着脑袋就像在思考什么人生问题。
“你还好吗?需要去校医院吗?”I小姐柔声问道。
她还在试图接触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毕竟厌恶是本能,帮助却是道德。I小姐能难做到对自己亲眼所见的受害者袖手旁观,尤其“小姑娘”这类本身就惹人怜爱的群体,她向前走了两步试图伸手把对方拉起来,然后手指尚未触到受害者的衣袖,就被冰冷的空气挡了个严实。
浑身湿透的受害者错开她伸来的手,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迈开了步伐。
她始终没有说话,沉默得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塑像。I小姐跟在她身后走过小树林湿冷的地面,走出林荫道的范围,径直走向了位于学校西北角的校医院。
她要去看医生吗?I小姐想。
她为什么不说话呢?是声带受到了什么创伤吗?I小姐猜测着。
然而无论是想法还是依据,充当校园暴力受害者的小姑娘都沉默得令人心惊。她独自一人走在校医院空旷的走廊里,轻细的脚步声几乎静得像落叶抚上了地面,I小姐跟在她身后不过一时神情恍惚,再回过神时,竟然彻底失去了她的行踪。
她就像个幽灵。
I小姐想。
这个想法在后来的无数次校园暴力中得到了证实。受害者的缄默使得伤害程度越来越严重,让部分学生的道德从无休止的欺凌中得到了释放,他们不再拘泥于有原因的借题发挥,而是将更多的暴力行径变成了毫无理由的随意发泄。
他们扔掉受害者的书包,打着为每个学生谋福利的旗帜当众扒光了受害者的衣服。他们就像一群活在自我世界里的孤狼,一点点报复带来的“小恩小惠”,都足够让他们欣喜若狂。
仿佛迫害别人已经成为了他们生存的动力。
然而受害者始终没有发表过言论。她就像个牵线人偶,沉默着接受了别人施加上来的任何标签。
她是应该被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