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个带着面具的小丑,在脸颊下方开了一道漆黑的弧线。污浊的血水从那张满是笑意的嘴里往外涌,顺着他纤细的脖子,淅淅沥沥地溅了一地,蔓延着浸泡着冰冷的地板。
董天天施暴的手紧了一下,垂眸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甩开手,穿过碎得稀烂的玻璃去拿消防栓箱里的消防斧。
他其实不止一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或者说不止一次,梦到过杨旭满是血的脸。
三年前的那个凌晨,董天天在尖叫声和敲门声中被人叫醒,来访的是个低年级的学弟,今年刚入学,看上去还长着一张不谙世事的脸。
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知道的不多。一个学期的填鸭式教育虽然逼迫他咽下了太多的“新知识”,但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原先——进入这所学校之前的正常世界,以至于根本理解不了,或者说不愿意理解这些令人作呕的现状。
他拽着董天天的袖子,哭嚎着自己的“舍友失踪了”,他说:“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我只是起来上了个厕所,发现门开着,他就人已经不见了。”
——“……你的室友有什么朋友吗?你问过隔壁宿舍的同学吗?你的室友平常梦游吗?”董天天问。
他的心情其实不太好,是个人都不会好的,毕竟凌晨三点正是大脑缠绵梦境的时候,骤然惊醒后唤起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暴躁。他揉着山根,试图将那个骤起的眉心推平,然而小学弟并没有给他松口气的机会,他站在走廊里,哭得就像个丢了玩具的小朋友。
——“他不见了,”他低着头,哭得浑身发抖,“他不会梦游的,没有人见过他。求求您,求求您帮我找找他,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他”
开门声打断了学弟的叙述,董天天抬起头,看见印桐正站在对面335的宿舍门口。
他没开灯,握着一把小巧的、看上去没什么光泽的手电筒。微弱的冷光揉着月辉照亮了学弟脸上污浊的血痕,黑暗中董天天看到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晃了一下,就像是一只马蜂或者蝗虫,伴随着学弟的嚎叫声撞击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晦暗的走廊里安祈蹲在地上,单腿压着学弟的脊椎拽起了他的头发。印桐的手电筒光越过廊道照过来,照在学弟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映出了他脖颈深处一片乌黑的血色。
那是什么?
董天天看见安祈在学弟的脖子下摸了一下,冲印桐摇了摇头。
凌晨3:15,印桐关掉了手电筒,董天天听到有谁轻声叹了口气,而后在宿舍门口、在极近的距离里,听到了一声清晰的——
“咔”。
——就像是木片被掰断时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