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跪侍的留珠和绿珍互视一眼,都悄悄抿嘴偷乐,河间王,今上第七子,虽不是什么得宠的皇子,却正是自家大娘子的未婚夫婿,这“偶遇”说不得正是未来姑爷精心设计。来日小姐得了夫婿疼宠,她们这些贴身的侍婢自然也水涨船高,能过上顺心的日子。
厉弦翻身下马,咬着牙根低头,恭恭敬敬地向这位未来姐夫、河间王、前世笑到最后的元和帝深躬一礼。
“何须如此多礼,阿弦今日可客气得过了。”河间王周敦笑得如旭日暖阳,温文如玉的俊美脸庞上满是受宠若惊,一双狭长有神的丹凤眼炯然紧盯厉弦。
厉大公子深吸一口气,待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脸皮和情绪,这才抬起头来,恭敬又不失仰慕地挠头笑道:“您可是我未来姐夫,又是皇子之尊,如何受不起大礼?往日是我行事轻狂,姐夫可莫怪。”
这周敦就是一只披了羊皮的恶狼!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为了成就他的“大业”无所不用其极!
前世滚上床的破事,不是他狡口自辩,实在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自家贪恋美色昏了头,这位河间王又何尝不是以身作套等他这蠢货上钩?拿了诱奸皇子姐夫的天大把柄,搓磨得他要死要活,更逼着厉相做下那些阴事,不得不说,当年他之所以被厉家所弃,这位阴狠的河间王是踩了最重的一脚。
待得周敦在厉相和仲家的支持下,把一干兄弟们杀的杀圈得圈贬得贬,自家上位成了天下第一人,他这抹在白玉上的污秽立时便成了擦之不及的脚底泥。只是当年恨他的人太多,曾被他一尝肉味的新帝既不愿他死得太便宜,又不愿他开口让人知会了那些阴私,于是便将他丢给死忠的心腹——与厉大公子有刻骨之仇的阉货大将军。
后来那些日子,想起来便彻骨生寒,让他这惫懒人物都不再留恋花花世间,只恨不能早死早超生。
今世此刻,河间王虽是今上第七子,却是无比尴尬的存在。
周敦已十九,成年好几年了,虽分封河间却未能就藩,原因就在于今上最宠爱的五皇子陈留王周政,年已二十二,帝甚爱之,不愿放其就藩,于是小七河间王更不能提起就藩的事了。
太子周敬战战兢兢当着天下第二人已有二十来年,眼瞧着陈留王年齿渐长,越来越得皇帝厚爱,不但被分封中原膏腴富饶之地,还滞留京都死不就藩,想想前朝汉时的倒霉太子……深恨之!
周敬兵锋不敢直指陈留王,便瞄着周敦,指使着手下御使们时不时指桑骂槐,恨不能把如狼似虎的成年弟弟们都赶到藩地养猪似地圈起来!哪怕是周敦这种貌似“忠厚懦弱”的绵羊。
周敦与厉相府的婚约是他幼年时太后所订,太后与七皇子生母陈妃母家有亲,既怜其难产而亡,又怜小七不得皇帝爱宠,便作主为他订下了厉府嫡女。其时厉昭还只是二品下的大员,她只望来日厉家能照应小七一二,不想乎乎十来年,厉昭爬到了三公之首的相位。
太后已逝多年,这桩旧婚约是板上钉钉,连皇帝也不能悔之。
既不能悔,便只能从之。厉弦向来识实务。
况且,他也觉着,阿姐这性子,既已情根深种,那是百八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既然如此,周敦这根带毒的金大腿也别便宜了旁人。一国之母,舍她其谁?
就他这瘸眼神看看,周家这一帮子,除了周敦这个私下够阴够狠,国事雄韬大略的家伙能守住表面繁华风光,实则风雨飘摇的大燕,让其他人上位,就等着一窝子带着燕国上下都喂了蛮人和北国吧!
第9章 被俘
太子周敬外厉内荏,刚愎自用,在太子位上蹲得太久,反而日渐遭皇帝的忌讳;陈留王周政小聪明小手段有,却无大智慧更无大胸怀,没了皇帝的宠爱,他就是只脆壳的鸡蛋;余下七七八八的皇子们,不是自身不成器就是生母位卑或是太过幼小……厉弦掰着指头从头捋到尾,也没找出个能与周敦一较的对手来。
周敦够狠,对敌人对自己都是,他也有人所不及的雄才伟略,记仇也能容能忍,只要是能让他觉得有用,又不会威胁到他的大业,他都能容忍且无比大方。
既然脱不开与这位未来帝王的干系,为了阿姐,也为了自己,厉弦下定决心,不能得罪这位小心眼的狠人,要让周敦觉得他有小用且不碍大事,最最重要的,是这辈子绝不能再滚上龙床!更不能卷入河间王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中。
知道得太多,哪怕是心腹之人,周敦也是下手绝不容情的,一如当年的仲大将军,狡兔未死绝,走狗先烹尽!也不知来日北国大军压境,周敦还有何人可以领军抗敌?
河间王与相府的婚约,在皇帝与太子一干人的刻意漠视之下,一拖至今,只是陈留王年前已大婚,七皇子的婚事再拖也拖不了许久,周敦成为厉家的女婿也不过指日之事。
昨日种种譬如死,今朝而后他厉大公子就是重新做人,再不敢得罪这阴狠的姐夫大人——至少在面上,厉弦力争让这位多疑的未来帝王知道,他这纨绔弟子为了姐姐,已是改过自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