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同日而语。
这般惊人的境界,竟比这玉狻猊方才赤眸狂暴之时还要骇人!
而现在,这只恢复神志之后境界再上一重的恐怖巨兽,脚下的雪莲之路竟笔直指向萧辰!
没有人知道,方才能一指制服这些上古大妖的萧辰此时要如何去面对道则之境如此恐怖的玉狻猊,便是杜子腾在台阶之上,也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形。
这只庞大雪兽在萧辰身前站定,雪白芬芳的圣莲蔓延开来,湛蓝瞳眸静静俯视着眼前这个身形渺小的存在,然后,若冰玉般雪白的巨大头颅在萧辰低了下来——难道这只巨兽要用最凶猛的恐怖撕咬来对付萧辰?
可是,那巨大的头颅只是缓缓下垂,垂到萧辰的脚下,无比庄严地闭上了湛蓝瞳眸。萧辰缓缓伸出手,在巨大的额头上轻轻一抚,交织遗憾与释然的长啸响彻天际,雪白如玉的巨兽身形渐渐变得飘渺晶莹,最后化为一朵雪莲消失在斩梧渊的如狱深渊之中……
杜子腾再次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那朵雪莲消失之处,眼前被鸿蒙真君重塑出来的斩梧渊中,那号称埋葬了妖族至高圣物的深渊中,一棵参天巨木隐约浮现,它是那样高大,仿佛直抵诸界尽头,万道垂岚瑞霭环绕氤氲……
眼前几叫人辨不清是真是幻,若是真,斩梧渊中何曾有过这样近乎神迹的存在?若是幻,什么样的手笔才能幻化出这样的神物?
华羽沉沉的黑色巨禽轻轻振翅,以与那庞大身形截然不符的轻灵落下,又或是因为太过庄重而格外放轻了下落之势,第一次收敛了那可撕裂一切空间、倾覆道则的巨翼,与玉狻猊一般,向着眼前这身形渺小到几乎不计的修士俯下了头。
萧辰再抚顶,漫天飘落起黑色细雪,杜子腾伸出手去,却是一支又一支细小的黑色华羽,美丽得叫人心惊,辨不清真幻的巨木上,伴着叹息似的最后一道唳叫,黑色身影一闪而过,终是消逝。
再然后,紫色雷霆化作甘霖,青色舞曲成了渺渺之音。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一只又一只万载前的妖族,如那玉狻猊,如那无人叫得出名字的恐怖华羽巨禽,还有方才那紫麒麟,眼前这只九尾青狐……都会在萧辰面前低下那高高在上的头颅,仿佛心甘情愿,只为等他伸手一抚,而后,便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杜子腾也看得呆住,然后他曲起膝盖、托着下巴,静静看着萧辰以那样庄重肃穆的抚顶仪式送走他们一个又一个,然后轮到那在整个仪式、都静静搭在萧辰衣袍一角的青翠藤蔓轻轻蹭了蹭他的衣袖,依依眷恋、万分不舍,就是五次抚顶的萧辰,在这一次,伸出去的手再难掩颤抖,停在中途。
青翠的藤蔓晃了晃枝叶,它悉悉索索地收拢起藤叶、团成可爱的球形,然后顽皮地蹦了起来,蹭了蹭萧辰僵硬却颤抖的掌心,好像微风拂过树梢,传来好似轻声笑语的枝叶之声,碧绿流光亦消失在参天巨木间,云雾隐约里,杜子腾仿佛看到那一根慵懒散漫的藤蔓搭在巨木枝桠上,好似发现了杜子腾的注视,还朝他顽皮地晃了晃枝叶。
杜子腾蓦然自台阶上站起,竟是久久失神,那根藤蔓,不,那个样子的藤蔓,他是见过的!
杜子腾霍然看向一旁金光灿然的包子,他这才发现,这个素来最聒噪、最没心没肺的器灵,竟然静静悬浮在半空中,凝望着方才那一幕,杜子腾从它身上竟荒谬地看到了仪式般庄严肃穆的意味,叫人不忍打破。
巨木上云雾浮动,宛若帘幕最终落下,那一片顽皮的枝叶身影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包子才发出低低一声叹息,静静“坐”到了台阶上。
这种怅然神情出现在一只包子身上,杜子腾真心觉得很荒唐。
不待杜子腾问些什么,包子已经低声道:“那根破棍子呢?叫它出来唠两句……”
杜子腾:……
他敢肯定,这句台词出自无忧集团史诗巨著《帝王风云》,历经血雨腥风、最终独掌大权的宰相坐在先帝陵墓前:“真想叫您出来唠几句呀,毕竟,天下也就只有您能懂我了……”
难不成,眼前这只包子竟也有那人间权相一般无法言说的孤寂?
而杜子腾最后,只是放飞了自家的本命法器,看着一根顶着稀稀拉拉几片叶子的小木棍、一颗十八褶儿的金色包子并肩,静静地坐在璀璨绚烂的赤金台阶上,远远凝视着那云雾深处、诸界尽头的参天巨木,不知为何,这一幕明明隽永,却叫他感觉森森的蛋疼,只好把曾在漩镜塔中见过藤蔓的问题咽回了心中。
而送走六位大妖,萧辰不知为何,亦在原地静静仰望那株参天巨木,那背影莫名叫所有人觉得十分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