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坐在一侧,手肘撑扶在实木方桌上,只觉得胸口微闷,堵得慌,喘气都有些难受。宴卿卿身上衣服今年新裁的,是目前世家中流行的新样式,但却是按她去年的尺寸。
现在看来,自己身子或许是又长了些。
“皇上是个不开窍的,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相然的话说了一半,她顿了顿,跪了下来,“奴婢逾越了。”
她是宴卿卿的丫鬟,跟着宴卿卿见过许多大人物,自然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私下和宴卿卿说说倒还可以,这种地方却是半句也说不得的。
“相然,少说为妙。”宴卿卿看了她一眼说,“这里可不是家中,规矩众多。”
“是。”相然应道。
宴卿卿抬手掀开车窗的布帘,看见外面的红墙碧瓦,冬日寂静,宫女侍卫立在旁侧,无一人敢言,她又慢慢地放下。
方才的冷风虽吹散了一些心中的燥热,但宴卿卿还是觉得衣装太勒得慌,相然还带了好几件,槲栎那也有的话,今年冬日怕是不能动静太大。
往常去的时候,倒没这般窘迫,皇后娘娘身边有位老嬷嬷最会改衣服了。
想到往前种种,她叹了口气。
宴卿卿可以说是在皇宫长大的,没哪个世家小姐能像她样,把皇宫当半个家。
不仅得皇后宠爱,先帝还时常因她父兄夸奖于她,太子和公主将她当妹妹。这份荣宠,倒确实无人能比。
若不是皇后派人悉心教导,又从不对她掩饰宫中丑事,怕是会养成个娇纵天真的性子,什么也不懂,连宴家的名声会受她牵连。
“……当真物是人非。”她轻声低喃。
相然是陪着她长大的,见她如此,也猜到了她想到了以往,便说道:“小姐有福气,皇上也敬重您,宴府不会遭人欺负。要是他们见小姐过得这般好,定是十分高兴的”
宴卿卿说:“只可惜谁也见不着了。”
“这不还有皇上吗?”相然说,“他待您最好了。”
宴卿卿倒没反对,她点了点头,“他确实是个纯善的孩子。”
做了皇帝也真心把她当亲姐姐样。
槲栎走过来,在车外恭敬地说:“宴小姐,我们该走了。”
……
去天子山的路程本计划着有五天,但晚上太史局的人说这几日可能会提前下雪,怕路上出了事,所以赶了许多,歇息的时间也少。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期间闻琉倒是来了好几次宴卿卿的车上。马车内空间极大,连睡卧都有,几个宫女也在一旁伺候。
闻琉今日也只是过来问候几句,谈了几句诗词。
宴卿卿也没与他多说别的,她心不在焉,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更加奇怪了。
燥热闷气还不算,尤其是胸口这处,这两天鼓胀异常,轻轻一触便是微疼,用不得半分力气。稍一用力,就仿佛会从其中流出水一般,着实让人羞恼。
明明药都已经停了,怎地还会更加怪异?
宴卿卿这人素来随遇而安,遇事很少焦心,但这种事难堪事却是怎么也安心不了。
闻琉看出了她的怪异,以为只是身体不舒服,还多问了句要不要叫太医,宴卿卿对他笑了笑,说自己没事。
身上这种怪事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别人背地里指不定又得说她宴卿卿不愧狐媚子。
——连成婚生子都没有,哪里会突然来了那种东西?这可不是随便说说闹着玩的。
就连大夫都说药是好药,而且她自己都只是臆测,根本是无稽之谈,说出来也只是平添羞恼。
“朕小时候,总是偏爱各种稀罕的东西。”闻琉突然跟宴卿卿说,“只不过皇兄有的,朕见过后便失了兴致,只这云山,皇兄们个个都来过,朕十分羡慕,倒也真的想来一次。”
“陛下也不用羡慕,”宴卿卿回他说,“您以帝王之位过来,他们都是皇子,是比不了的。”
听了她这话,闻琉笑了笑:“从小到大,只有义姐待朕是最好的,朕以前便想报答,只可惜义姐总不要。”
“我也没做什么,”宴卿卿叹气,“陛下待我已经够好了。”
“朕不过是想义姐把身子养好。”他轻轻说话,“可别再生病了。”
他只字未提招婿的事,就像这件事还有许久才发生,现在根本不值得商量,毕竟连宴卿卿也不会下决定。
“陛下那些药是好的,”宴卿卿迟疑了会,隐晦问道:“只是不知道适不适合所有人。”
“义姐是有什么事吗?”闻琉说,“这药只是补药,没什么别的……朕把脉看看。”
“也不用,就是今日心中有些火气,所以问上几句。”
闻琉沉思了一会,“倒没想过这个,姐姐身体是比别人好的,朕开始也怕补过头,所以找了几个药效温和的,一起用也不霸道。要不要开些清火气的药?”
“也好。”宴卿卿点点头。
“姐姐脸色极好,看不出半点火气样,是觉得身子怎么了?”闻琉又问,“要是不舒服,必须得同朕说明白,这次再病了,朕以后非得让太医每日都去趟宴府。”
宴卿卿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家中大夫诊断过了。”
“这样便好。”闻琉说,“义姐且记着身子,若有事径直找朕就行,朕虽说不及太医,但也是勉强可以帮姐姐舒缓病情的。”
“老太医以前可夸过你天赋远胜于他,”宴卿卿叹声气,“我倒是信你的,只不过确实没什么大事。”
闻琉皱了皱眉,“义姐可别瞒着自己的病,以后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