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再晚个几日也好,她抬眼看见顾景文那调侃模样,也不否认,低着眼帘一脸娇羞:“二哥,你说什么呢!爹不是总说大皇子好的么,我总要多瞧瞧……”
话未说完,顾景文已是笑了,虚扶了一把,当真带着她往花房去了。
而与此同时,明珠已经上了卫瑾的车。
他车上温暖宽敞,卫瑾坐了里侧,定定看着她,目光灼灼。
明珠有点后悔了,刚才不过是和顾相宜置气,不愿让她得逞,结果上了卫瑾的车,撞见他毫无遮掩的目光,才觉得更是头疼。
就当没有看见,她低着眼帘,一直盯着自己的指尖。
一会到了顾府门前下了车就永不相见,今日得了他帮衬,权当还了救命之恩好了……
正是胡思乱想,少年忽然开口:“抬起头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明珠抬头,卫瑾一身红衣,穿着单薄,他生来火气就壮,冬日时候挨着他就像抱住了一个火炉,此时少年唇角微扬,那耳边的红石耳扣映着他的俊脸。
今生已经不同,她耳洞还未打,耳上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他,还是从前遇见的少年模样,明珠心中唏嘘,却是不打算再靠近,看着他眉眼,坦然笑了:“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此等恩情,明珠无以为报,唯有日日祈福,愿殿下一世安康。”
这说的是心里话,毕竟前生相伴,养父去后,卫瑾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
可少年听在耳中,却是扬眉:“恩情?”
明珠嗯了声,不紧不慢说道:“今日受顾夫人怜爱,前去谢府赏花,不想受人奚落,明珠身份卑微,无地自容之际,遇见殿下实属万幸,多谢殿下慈悲之心,送我一程。”
“慈悲之心?”
他神色淡漠,目光冷冽起来:“如此说来,真是本王认错人了,以前从未见过了?”
明珠暗自松了口气,断然道:“那是当然。”
斩钉截铁,飞快地撇清关系。
卫瑾细细打量着她,明珠今日穿着打扮,娇俏不少,她柔眉顺目的,心却坚定。
他垂下眼帘来,遮住眸中恼怒:“那确是本王认错人了,之前有位姑娘舍命相救,曾留过信物,如若有难,日后总有机会相认。”
说完再不开口,也不再看她。
明珠如坐针毡,盼着快些到顾家府上,还好两家相距不远,没多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近侍春生上前来掀开了车帘,车内气氛有点安静得诡异。
他看着自家主子:“殿下?”
明珠也看着卫瑾,犹豫着:“那……”
卫瑾先行开口:“春生,好好将明珠小姐送回府中。”
春生应了一声,明珠心头上悬着的那大石头可算放了下来,对着少年欠了欠身,以示感谢,她转身下车,离开他的视线了,才觉轻松不少。
春生伸臂相送:“明珠小姐,请。”
明珠点头轻笑,可她脚步微动,背后突然又传来了卫瑾淡漠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窗帘被掀起了一角,车内暗着看不清他神色。
少年声音冷冽,声音不轻也不重:“本王并非菩萨,自然也无菩萨心肠,做不来大慈大悲的事,今日一别,即是不见,姑娘保重。”
是了,他能这般平和说话,已是难得。
她明白的,他给了她相认的机会,也给了她拿出信物的时间,如果不是舍命相救的那身份,那么从此便再无交集,也合该如此。
轻轻对他福身,不等抬起头来,窗帘已然放下。
春生送明珠回府,因为都知道他是三皇子近侍,院中丫鬟小厮都另眼相看,明珠直接回了自己院中,脱了斗篷躺倒在榻上。
五儿问她可要吃点什么,她摇头,起身走到镜子前面,拿了那个空盒子,单手托腮。
片刻之后,得了消息的徐春城听说女儿回来了,也过来寻她了。
她连忙坐直身体,将盒子收了起来。
徐春城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进门先去倒水,五儿才要帮忙,被他撵了下去。
明珠走了桌边坐下,亲自给他倒水:“爹,你怎么了?”
徐春城坐了另外一侧,接过水碗去,恹恹地:“平日不觉得怎么样,现在一闲下来好像没什么事做,浑身都难受得紧。”
明珠当然懂得他的心,她们进了明王府之后,徐春城有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这样的状态,他不喜欢这么养着,可眼下还真不知道该让他做点什么。
他的病,还得面见谢七之后,才能打探一番。
为此,她也有些许懊恼,没想到今日被顾相宜反将一步,处了下风,日后先落了个奶娘之女的名头。幸好卫瑾留存对她的怀疑,送了她回来,才挽回了不少的脸面。
可到底是没能和谢七说上话,明珠给自己也倒了水,两手捧着,有点失神。
徐春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当然要问:“不是说要去谢府赏花么,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你都看见什么花了?冬日牡丹,想必很美。”
明珠摇头,将在长廊上面,顾相宜到场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徐春城闻言差点将水碗掀了,气的不轻:“按说,她一个雀占鸠巢的,哪来的那么大脸?也不想想,一旦此事被夫人得知,还能留她在府上吗?明珠,一会儿等夫人去庙上回来了,你就去跟她哭一哭,看她护着谁!”
明珠摇头,看着他这般同仇敌忾的模样,一下就笑了:“爹,她是娇养在顾家的最得宠的女儿,她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是可以的。她骄纵一些才正常,如果一开始就各种心虚,对我一个奶娘之女步步忍让,那岂不是自己就承认了,她也知情?那样的话夫人才会当即将她撵出府去吧?所以她心中清楚得很,不过也是自露短处,表明立场,日后夫人与我相认,她也大可撇清了干系说什么都不知道的。”
徐春城怔住,随即皱眉:“那还是早日相认才好,你干什么不去和夫人直说了?”
明珠捧着水碗,看着碗中水波:“不,我也不能,我现在也只能装作不知情。很显然,夫人有所怀疑,想查清当年抱错孩子的事,奶娘是怎么回事,我本就养在乡下了,不能混不讲理让她们觉着粗鄙,而且,我说不清,是怎么知道的。非但不能这样相认,即便是今日的事,我也不能去告状,不然一奶娘之女,骄纵善辩起来蛛丝马迹也惹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