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哥哥的袖口垂下来,将她的手牵了过去。
而后自然地往阁楼走。
许知雾被哥哥牵着走,根本不去看前路。
她一会儿看看两人交叠的袖口,一会儿看看哥哥的侧脸,忍不住问,“哥哥,你是担心我摔了,还是担心我走到伞外去?”
“并非如此。”
“那?”许知雾摇了摇两人牵着的手。
“不过想牵而已。”
许知雾顿时忸怩起来。
哥哥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走到阁楼前,谢不倦收了伞,推开门。
许知雾这才晓得阁楼里头是个什么模样,一排排的博物架,上头都是书。
两人上了楼梯,上层也有些书,不过要少上许多。多了长案与坐席,四面皆是窗,推开便能看见三皇子府邸夜景。
谢不倦将其中一面打开,许知雾凑过来一瞧,府邸上各处殿宇都像是蛰伏的巨兽,黑黢黢静悄悄地趴着,好似只有他们这处阁楼是亮着的,且各个檐角都挂着灯笼,在风雪中轻轻晃荡,映亮了前头的池水与曲桥。
许知雾在为眼前的风景感慨之余,又生出许多的担忧,不禁问,“哥哥,三殿下要是瞧见我们在此地赏雪,会不会训斥你?”
“不会,殿下在养伤,此时早已睡下了。”
许知雾点点头,她都忘记这件事了,“他受的伤这么久了还没有好?伤的哪儿,是不是很严重?还有啊,我是不是该去拜见他,要是他说我们没有礼数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谢不倦不答反问,“阿雾怎么关心起三殿下的伤情了?”
“自然要关心的。”许知雾挨他更近,方便说悄悄话,“哥哥不是站了三殿下吗,我自然也盼着他安然无恙。若他不好了,皇上为了皇家血脉肯定会要他去生孩子,而做皇子的,一生就要生好几个。到时候哥哥你再站哪个?这些个皇孙是不是又要争来斗去?变数可太多了。”
看样子这个小脑瓜里还想了不少东西。
谢不倦听着,神情稍稍古怪了一瞬,耳尖不合时宜地红了红,而后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阿雾不用想这么多,殿下他没事……再者,殿下养伤期间,闭不见客,因此你也不用去拜见他。”
“那就好那就好。”许知雾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还真不想去见三皇子。
她偎在哥哥身边静静看了一会儿落雪,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与此同时雪落无声,四处一片寂静,唯有彼此的呼吸声相闻。
许知雾的心绪忽而低落下来,她说,“想爹爹娘亲了。”
谢不倦搭在她肩头的手轻轻一颤。他在决定要将许知雾带来京城时便已预料到她会想家,因此早早地便与她说,频繁回骈州会失了殿下重用。
如此,她再是想念都不会轻易提出要走。
“往年这个时候,爹爹有好多的文书要看,好多的东西要整理,忙得只有晚膳过后才能在主院看到他。今年爹爹要来京城述职,那需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估计他都没有闲暇来想我……”
许知雾慢慢地说着,“但是娘亲她没多少事,这个时节也不会和其他夫人聚会,她有大把的光阴,又不爱出门,说不定现在正在想我呢,连带着爹爹的那份一起。”
“阿雾想写信吗?”
“想。”
谢不倦遂扬声喊了人进来,是阁楼的守夜人,他命这人去准备笔墨纸砚,这守夜人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吓了许知雾一跳,“这里还有人?那我刚才说了好多大逆不道的话,是不是叫他听见了?”
“不会,阿雾方才说得很小声。”
许知雾松了一口气。
很快,守夜人回来了,他将笔墨恭敬地放在长案上,又将信纸铺好,又躬身退下。
许知雾笑着坐到席上,伸手将毛笔从笔架上取下,又自然地对谢不倦道,“哥哥你帮我磨一下墨。”
殊不知这句话将那位守夜人吓得不轻。
他惊疑不定,脚下不慎在博物架上踢了一下,磕出“噔”的一声响。
谢不倦闻声看过来,守夜人噗通跪地,连连请罪。
许知雾原本正抚着信纸,这会儿也看过去,只见这守夜人跪伏在地,浑身都在轻颤。
阁楼里的气氛透着诡异。
直到谢不倦淡淡出声,“无事,你退下吧。”
气氛这才如活水一般流淌起来。
许知雾待守夜人出去之后,不由纳闷地问,“哥哥,他怎么这么怕你?”
“他生性胆小,也不善言辞,因此才做了阁楼的守夜人。”
“那难怪了,哥哥你这么温柔,脾气又好,寻常人没道理这般惧你的。”
谢不倦笑了笑,拿过砚台一下一下地磨起来。对他而言,给阿雾磨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娇气,自己磨不了几下就要手酸的。
磨好后,许知雾执笔蘸了磨,一字一句写下,“爹爹娘亲,见字如晤。我们已抵达京城,在三皇子府上住下了。”她回首看了眼窗外雪景,又写,“住处十分雅致,有一阁楼相邻,举目便能远眺。今日京城落了雪,我与哥哥……”
谢不倦一直撑着下颌看她写信,此时忽然出声,“阿雾还是不要写明你我夜半赏雪之事,父亲母亲要说你的。”